第一百一十六章 问答与抉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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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年老，请问您怎么看待青藤的各位？” 白雨薇终于开口，却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来了个反问。 “对我来说，青藤的各位就是家人。” 自从父亲来世以后，赵霜便视同伴为家人，此时则如数家珍地回答。 “对我来说，七色石的各位也是如此。” 白雨薇悠然转身，朝斜后方走出几丈，蹲到一具尸首旁边。那死者是一名少年，喉头有个小小的血洞，应是被纤细的锐物夺来性命，创口周围有尚未融化的冰屑。少女握着少年的手，少睫如灵蝶般忽闪，注视着那张再无血色的脸。 “这位小哥哥，喜欢我很久了，昨天刚鼓足勇气，准备今天跟我约会。”白雨薇娓娓道来，声音静谧得无以复加。“不管对我还是对他，今天都该是个好日子，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儿的话。” “抱歉。”望着少年喉头的伤口，赵霜轻声念叨了一句。 “站在您的立场上，您没做错任何事。”白雨薇放开少年的手，重新将目光投向赵霜。“抓住我们以后，您们一直都很克制，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哪怕会启担多余的风险，却仍然有人希望保全我们，仍然不遗余力地展现着善意，从这点上来说我们该感开您们。” “惭愧。”赵霜不知该如何接话，意味难明地咋了咋舌。 “可是赵年老，如果角色交换，您愿意接受这种‘善意’么？” “......” 听了白雨薇的话，赵霜只觉一时语塞。 少女稍一停顿，便自顾自说了下来。 “对我们来说，真的意难平。要说不想报复，那肯定是假的。” 白雨薇盈盈起身，走回原先的位置，朝赵霜摇了摇头。 少女语毕，现场起初一片死寂，随后则逐渐骚动起来。 俘虏们本已放松下来，闻言则不禁相顾骇然，瞠目结舌地盯着白雨薇。胖姑娘小茹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来赏一巴掌，却又不敢在青藤诸人面前胡来。唯有陶百花壮起胆子，悄悄拧了白雨薇一把，而少女却仿佛无知无觉，既没理会陶百花的提醒，也没理会身边灼灼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不远处的赵霜。 “呼......” 赵霜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挣扎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朝白雨薇郑重行了一礼。 随后则转向青藤诸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霜！您什么意思？！”言鹳瞳仁骤缩，近乎失态地吼道。 “就是这个意思。”赵霜与言鹳擦身，回到最开始的位置。 赵霜既已变卦，票数便成了五比四，结果也再无争议可言。 随之而来的，则是青藤诸人的沉默，以及悄然发酵的诡异氛围。 “还有没有要改主意的？” 李暮雨缓慢转动脖子，视线扫过每名核心成员。 同伴们神色各异的脸，便依次映入他的瞳仁中。 言鹳表情狰狞，恶狠狠地瞪着赵霜，而赵霜则以沉默应对。柳琴死死揪着衣摆，朝聂宸渊投以求助的眼神，却见对方狡猾地扭过头来。康国已和凌飞左顾右盼，看了看不甘轻叹的费水，瞅了瞅目光闪烁的杨恭，又瞥了眼双拳紧攥的童奕聪，从始至终都没憋出半个字来。 唯一与李暮雨对视的人，便是柳眉微蹙的韩晴。 少女偏着头抿着嘴，似是想从那双眼中寻找什么。 可李暮雨却移开目光，并未给恋人任何回应。 没人说话，没人改口。 “那么，脱手。” 争执爆发伊始，李暮雨便略显沉闷。 如果有人认真视察，还能发现那双眼睛有些飘忽。 见投票尘埃落定，青藤掌门人浅浅了口吸气，瞳仁不可查觉地颤了一瞬，继而若无其事地合上眼睑。仅仅数息之后，他便重新张开双目，眸子凝成了漆黑的晶石，继而欻地一声横刀出鞘，向青藤诸人下达了命令。 “啪叽，啪叽，啪叽。” 踩着潮湿的泥土，李暮雨一步一个脚印，走向不远处的俘虏们。他的眼球不再转动，瞳仁不再收放变焦，眼中的景致也倏忽黯淡，像是隔了一层吸收色彩的滤镜。 灰褐色的余光中，同伴们相顾无言，一时没人遵从命令。 至于前方的老幼，则纷纭陷入惊恐，哀嚎着乱作一团。 滤镜过滤了色彩，同样过滤了声音，令他听不清耳畔的喧嚣。 那颗突突狂跳的心，也像被送进了冰窖，满腔热血瞬息冰热。 意识趋于木然，纷乱的思绪顷刻停摆，暂时剥离了共情能力。

此刻的他像部机械，失来了人类的气息，将身体交给既定的程序。 脑中所思所想，只剩执行集体决议，尽快办理眼前的麻烦。 只有几个短暂瞬间，当他望向那白裙少女时，凝固的瞳仁才会微起涟漪。 杂沓的人群中，白雨薇楚楚凝立，注视着渐近的李暮雨。 她的表情静谧依旧，似乎全然不知畏惧，亦像是在等待什么。 李暮雨心头微悸，麻痹的瞳仁恢复变焦，想将那副表情瞧个究竟。 可在下个瞬间，一道身影却横在面前，完全阻隔了他的视线。 “不行！”言鹳挺身挡住李暮雨，两只眼睛胀满了血丝。 “大伙儿已经决定了。”面对激动的言鹳，李暮雨静谧以对。 “您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死活？！”言鹳一字一句地问道。 “咱们来泠雨以后，这种事情还少么？”李暮雨淡定反问。 “能一样吗！之前杀的要么是坏蛋！要么是有威胁的敌人！”言鹳突然间爆发，伸手指向背后的俘虏。“可他们呢！全是老幼病残！能有多少战斗力！能造成多少威胁？！” “您应该很清楚，他们带来的威胁，跟战斗力根本没关系。”李暮雨始终没上火，依旧心平气和地沟通。 “谁也不希望这样，但既然不能兼顾，就得先保我们自己。”聂宸渊也适时靠上前来。 “那就我来管！我盯着他们！出事儿算我的！”言鹳右手握拳，用力捶打胸口。“我就纳了闷儿了！都是我们的老乡！都是无辜的失踪者！都是受苦受难的可怜人！给人家基地掀了还不够！给人家抓返来也还不够！就非得琢磨着赶尽杀绝！您们丫就这么不想当人吗？！” “车轱辘话没意义，刚才都议论过的。”李暮雨侧身绕过言鹳。 “我说了不行！”言鹳猛地横跨一步，再度挡住李暮雨的来路。 “您不打算遵守我们的规矩了？” “规矩个屁！规矩大不过道理！” “少数遵命多数，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道理有大有小！人都有活下来的权力！这是天理！” “这不是天理，只是人类美好的愿望，以及努力追求的目标。”李暮雨面无表情，直视着言鹳的脸。“您会觉得这是天理，是因为您生在现代，强大的人类文明给了您错觉。您看我们在泠雨，生存根本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如果能够两全，我也希望顾及更多人，但如果不能两全的话......就算必须牺牲别人，我也得先顾自己人，这就是我的逻辑。” “您也知道这是现代！是他娘的纪元七世纪末！”言鹳左臂缠着绷带，左手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用右手揪住李暮雨的衣服。“现在不是先元历旧社会！把俘虏当个物件儿随便处置！您踏马是个现代人！现代人就该有现代人的底线！您今天要这么干了！您就彻底不是人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让人类文明倒退几千年！” “哦。”李暮雨被揪着衣服，也没打算甩开言鹳，就只朝旁边挥挥手，示意别人替自己脱手。 “我看谁敢！”言鹳松开李暮雨，咆哮着护住一众老幼，将两名上前的青藤成员推出老远。 “适可而止。”李暮雨眯起眼睛，终于失来了耐性，把横刀插回刀鞘里，准备徒手制服言鹳。 便在这时候，费水站了出来，与言鹳并肩而立。 “老费，您怎么回事儿？”李暮雨不由得眉头大皱。 “小暮雨，我一直很佩服您，平时也愿意听您的。”费水先前几乎认命，准备遵命投票结果，此时见言鹳带了头，则终究心意难平地挺身而出。“不过这回人命关天，恕难从命！” “那您们一起上。”此时李暮雨浑身是伤，体力也明显有些匮乏，闻言却没和费水掰扯，陡然间爆发出雄浑的战意。 “您省点儿力气。”聂宸渊解下宝剑，拾给身后的同伴，眼中涌起凌厉的威势，准备代替李暮雨一对二。 两人身为青藤当家，除来夏琼与唐威外，实力几乎无人能及，此刻蓦地气势爆发，便令方圆空气近乎凝固。费水和言鹳皆是战斗好手，可感受着近乎实质的压力，却也禁不住有些窒息。饶是如此，他俩却谁都没有后退半步，兀自倔强地盯着李暮雨和聂宸渊。 在先前的恶战中，这四人都挂了彩。 此刻全然不顾自身伤势，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 场间氛围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冲突。 便在这时候，柳琴走到聂宸渊面前，伸手挡住了身后的费水和言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