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震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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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房屋里不停涌出来男人,都是面色惶惶。
月色坠地,热冰炸裂,整个宽州骤然变成了一座荒原,人和屋宇都是成了火光之下的碎片,随时会被夷为平地。
山崩地裂的动静继续了一刻钟,宽州再次沉寂,只余下不安的人群面面相觑。
十石街上舍不得点等熬油,十石街外却是灯火通明,在这异动之中一家接一家走到街上打探消息,消息如同潮水,最后也汹涌着到了十石街。
开战了!
城中归顺已久的一群羌人熟户,走过结冻的冰河,潜入堡寨,与金虏里应外合,夹击堡寨,堡寨措手不及,见金虏来势汹汹,情急之下动用了稀少珍贵的炸药震天雷。
这炸药就是因声如雷震而得名,火光冲天而起,热浪能掀出来半亩地,人、马皆碎。
边关静谧的太久,宽州城中人人皆以为这是太平盛世,全然忘记堡寨之外就是敌国。
忽闻战事,众人瞪着眼睛不说话,少焉之后,人声鼎沸,让这本应悄然默默的夜晚,嘈杂的令人心惊。
邬瑾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愣在原地许久,忽然伸出左手,扒开人群,往南城门狂奔。
还未到南城门,他就见一行部队策马出城,急急抽鞭,分海一般分开人群,往济州方向而来。
私语的声音不停,从知情者、不知情者口中传出。
“是莫节度使府上的。”
“应该是来接借给济州的兵。”
“战事是不是就此不平了?”
邬瑾听着周围“嗡嗡”之声,脑子里忽然想起一句诗:“似火榴山崩青云。”
仅此一句,乃是今年端午前,他在莫府帮赵世恒提的葵榴画扇,赠给知州王运生。
这一句诗,便应在今朝!
莫千澜与赵世恒怎么会早早预料到会有战事,并且提醒王知州早做准备,除非这战事、这边衅,就是他们挑起!
为何要轻启边衅?
脑中所有疑虑忽然串联起来,他隐隐猜到了这其中的非人行动。
莫千澜偷梁换柱,将一百精兵换做了自己的人,所以才借口剿匪和搜寻秋粮,将士兵留在禾山县,又以战事为时机,将这一百精兵送入乱纷纭的堡寨中来。
至于莫千澜要如何彻底掩饰这一百人的身份,他却一时还想不清楚。
念头一个接一个闪过,邬瑾木然成了泥塑,直到周围人群散来,他才麻木的往十石街走。
他灵魂出窍似的一路走进家门,看到邬父邬母已经点了油灯,专等着他返来。
“老大,”邬母见他魂不守舍,人都走到自己跟前了还恍忽着,“老大!怎么了?”
邬瑾猛地一个哆嗦,回了魂。
他三言两语告知战事,邬父邬母也吓了一跳,得知是在堡寨,没有打进城里来,稍稍松了口气。
邬母看邬瑾神色不对,刚想上前来看看,邬瑾却已经回了自己屋子。
他转身把房门关紧,后背贴着门,整个身体都滑了下来,坐在冰凉的地上,惊愕到了变颜失色的地步,一颗心说不出的痛和重。
他以为的朝堂之争,只是尔虞我诈,波诡云谲,然而他错了。
大错特错。
仰着头,他心想:“太狠毒了。”
翌日一早,街上全是人,宽州城中百姓几乎是倾巢而出,羌人熟户受到前所未有的盘查,人人脸上都带着恐惧,邬瑾提着那只密封好的小瓷缸出了门,前往莫府。
他敲开角门,如同往常一样从后花园走向九思轩,坐进花厅中,将小瓷缸摆放在桌上,让祁畅来请赵世恒前来。
程廷紧随其后,也到了九思轩,他一见邬瑾,就喜出望外:“邬瑾!”
昨夜的炮火并没有吓着他,他是个不太夺目的纨绔,家事尚且理不清楚,更别提国事。
他之所以来,是因为程泰山得知战事,心气不顺,又在程夫人处见到他满榻打滚的撒娇,顿时火冒三丈,连早饭都不吃了,抄起巴掌就要揍他。
程廷见程泰山七窍生烟,来势汹汹,立刻往外逃窜,一路逃到九思轩,打算在这里出亡和吃早饭。
对着邬瑾,他一把摘下脑袋上的细绢唐巾,露出个热气腾腾的脑袋:“您怎么来了?您的手不是还没好吗?托您的福,我也放假了。”
他是九思轩的一个装点,莫聆风满脸是包,上不了学,邬瑾折了手臂上不了学,赵世恒就没打算单独教他。
“没好。”邬瑾勉强答了一声。
程廷伸手一摸他额头:“不烫,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天夜里吓坏了?”
他一屁股坐下来,大声吆喝下人来厨房里拎早饭:“那有什么可骇的?”
他是太平时节出生和少大的,又不学无术,头脑空荡,并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和可骇,只知道堡寨森严壁垒,高城深沟,必定是坚不可摧,根本不用担忧。
说罢,他看邬瑾脸色仍旧是很差,失魂崎岖潦倒一般,不禁大为诧异——邬瑾一向都很从容,折了胳膊返来都未曾吐露出过多的悲态,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收起聒噪,瞅瞅桌上谁人粗糙的小瓷缸,想了想,起身出来找莫聆风。
邬瑾在他离来之后,打了个热颤。
九思轩的冬日,有异于他处的阴冷之风。
风,由地而起,由古树投落的巨影而生,由古老陈旧的屋脊而下,交织混杂,穿过斗拱,拂过彩画,钻进阁子门,贴到邬瑾身上。
邬瑾由里到外的凉透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从赵世恒口中得到一个辩白,让他可以继续混在这永不见天日的九思轩中。
桌边有火盆,大黄狗躺在火盆边,怡然自得,全无烦恼,他僵坐良久,才伸出手放在火盆上方,渐渐烘烤的温暖一点。
这时候候,赵世恒来了。
邬瑾起身,鞠了一躬:“师长教师。”
赵世恒摆手,坐到另一侧,又示意他坐下,祁畅端茶出去,茶香和热气将他们二人分隔开来。
邬瑾喝了半杯茶,把黏在一起的两片嘴唇、牙齿、舌头分开,然后开了口:“师长教师,似火榴山崩青云,那火,是昨夜的火吗?”
赵世恒知道邬瑾迟早会来,但是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放下茶杯,没有隐瞒:“是,您很聪明。”
邬瑾扯开嘴角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师长教师仍有疑虑,那一百精兵,纵然趁乱进入战场,可军册之上体貌全然不对,要如何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