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中学生们的熄灯卧谈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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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夏天，但睡在沙发上，终究是一件不舒服的事情。
肖尧蜷缩着，感觉身体像是被压扁了。
他的脖子和背部酸痛无比，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停地挤压着他。少年试图调解姿势，但是沙发的硬度和不适感让他无所适从。
略一翻身，身上像是被无数绵密的针刺进骨头，难以入眠。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重放着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闭上眼睛，他好像看到自己全身已经被铁水淹没。
而郁璐颖提着她的裙摆，向着自己飞奔而来，义无反顾。
他看到宋海建在办公室的案头忙碌，突然，一辆大卡车撞破墙壁，从他的身上碾了过来。
他又看到沈婕把他推下床，告诉他“我跟您已经分手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响着“努力，努力，努力”“分数，分数，分数”“应试的世界不达标就给我滚出来”“高考是唯一通往成功的阶梯”，这首歌在他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想要停下来，却是怎么也不能。
好讨厌的感觉啊！
肖尧在心里唱起了“我们的爱，哎哎，过了就不再返来~”以试图对抗宋海建的这首歌——接着又停了下来，因为太不吉利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迷雾。
自打自己见到了沈天韵的这个房间之后，窗外就永远是一片迷雾，看不到白日黑夜，看不到春夏秋冬，看不到刮风打雷下雨……
就好像是令人迷惘的青春与未来。
就这样，渐渐地陷入了浅层次的睡眠，也不知道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不知道过来了多久，肖尧听到沈婕下床起夜，坐在痰盂上嘘嘘的声音。
那种水流打击痰盂的声响，在悄然默默的夜里显得迥殊明显。
肖尧翻了个身，“呲呲”的声音暂停了一下，过了七八秒钟，复又响起。
“宝宝。”肖尧轻轻地叫了一声。
“您干什么啊！”沈婕一惊，好像干坏事被就地撞破了一样，又羞又恼：“把脸转过来！这么晚还不睡觉干嘛呢？”
“转啥脸啊，这黑咕隆咚的谁看得见啊——您打呼太响了，所以我睡不着。”
“那伱就回自己房间睡来，让天韵返来，是您自己非要赖在这的。”
“……老婆，您说，宋海建的死，是不是也跟咱们多少有点关系？”肖尧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怎么还在想宋海建的事情？”沈婕拿起了一沓草纸：“跟我们没关系的好伐？我跑到的时候，宋海建已经被帕丁顿给杀了。”
“诺丁顿。”肖尧说。
少年心里有些暗暗觉得好笑——您之前在教堂里大言不惭地说“这种人我们就算现在砍了他也不冤枉，这是替天行道”，现在倒是拼命把责任往外摘。
“我在想，诺丁顿和琼安这两个人，也许是趁我们打开了大修道院的大门，才趁机混出去的。也许是我们在和坦克战斗的时候分散了宋海建的注意力，诺丁顿才有机会得手——有没有这种可能？”
沈婕沉默以对。
“前两天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用奇怪的口音讲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宋海建，宋老师，现在说没就没了，您也别怪我老是会忍不住想。”肖尧表明道。
“嗯。”沈婕轻轻地应了一声。
“沈婕，”肖尧道：“我在想，以后怎么办？”
“以后，什么以后？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还能缺一个老师了？”沈婕把痰盂的盖子“啪”一声合上，推进床底，轻盈地抬腿上床。
“不是，咱俩怎么办？您怎么办？”肖尧道：“虽然您住在我这里，我很开心，可是您总归是要返来的。要怎么让您跟您爸爸和好，要怎么办理您现在的问题，咱们俩……总不能一直这么遮遮掩掩的，跟耗子一样躲在这儿。”
“真不错，”沈婕的语气听不出是感慨还是讽刺：“您终于会关心明天的事情了。”
“您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的。”肖尧道。
沈婕幽幽道：“我的事？——比起咱俩怎么办，您更应该想想，您和人家郁璐颖怎么办吧？”
“我们能有什么怎么办的啊？”肖尧急道：“那天在来舟莊的路上，我俩就说好了，做好朋友而已。”
“做好朋友而已，”沈婕顿了顿道：“肖尧，您也16岁了，从法律讲都可以负刑事责任了，很多事情您应该学着负起责任来了。就算出现共生这个事情，不是您的责任，可是您和傻妹有这么强的羁绊，您打算怎么安顿人家？总不能让她一辈子不嫁人吧？”
“您这口气怎么跟郁璐颖的妈妈一样……”肖尧嘟哝道。
“这就是很现实的问题，”沈婕告诉他：“郁璐颖妈妈逼您和她，也是因为同样的担忧吧？”
“首先，我现在爱的只有您一个，”肖尧告诉沈婕：“您怪我把共生的事情瞒着您，我启认我是有错，可是您想过没有，我就是怕您这么想，所以才不肯告诉您？”
“狡辩。”沈婕点评道。
“而且，我和她的共生已经减弱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肖尧道。
“谁知道会不会再返来？又不是第一次了。”沈婕淡淡地说。
“第三点，除了我对您的爱情以外，我们总也得斟酌天韵吧？不能我一说天韵，您就说我拿女儿来要挟绑架您——”
“行了。”沈婕轻轻地说。
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您爸爸那边，”肖尧再次开口道：“要让他同意您跟我，短时间内难度应该挺大吧？”
“自疑点，”沈婕道：“来掉短时间内。”
“呃……”
“况且，咱俩有没有以后，这还是两说呢。”沈婕又补了一句。
肖尧听到这话，登时恼道：“您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哪样了？”沈婕静谧地反问道。
“不闹分手了行吗？都几天了？适可而止行不行？”肖尧脱口而出：“您这样子我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适可而止？您跟我说适可而止？”沈婕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怒意：“就是说，我，沈婕，这辈子只有跟您谈恋爱的自由，没有分手的自由？”
肖尧听着这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毯子一掀，就从沙发上跳下来，一路小跑跳上了沈婕的床：“对！”
沈婕这次没有迁就他，而是用力地将肖尧顶到一边。肖尧伸手来抓她，她却跟泥鳅一样，从肖尧的咯吱窝下钻出来，一跃下了床，小跑到沙发上躺下，两个人就此交换场地。
“关键是要搞定您爸，”肖尧两手捏着还残留着沈婕体温的被角，决定还是要把谈话的节奏往自己这边带：“我想了几个办法，您听听。方案一，索性跟他摊牌，带他来见见天韵，把一切都告诉他。说不定隔代亲，您爸一见孙女，就喜欢得不得了呢？”
沈婕卧在沙发上，悄无声息，也不出声赞同，也不透露表现反对。
“方案二，”肖尧继续自顾说自己的：“其实他认不认可我肖尧，不是最要紧的，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张正凯的婚约给废了。”
“……”少女继续沉默。
“也就是说，在您爸那儿，即使让您暂时不能归我，也不能归别人了。”
“我又不是东西，还归您归别人的。”沈婕开口了。
“嗯，您不是东西。”
“？这好笑吗？”沈婕问他。
“不好笑。”
“我其实，有想过怎么跟我爸爸说。”沈婕终于进入了肖尧发起的话题。
“怎么说？”肖尧伸着头问。
“我想劝我爸说，张家不过是在觊觎我们沈家的财产。”沈婕告诉他。
“哦？”肖尧说。
“您想啊，我爸就我一个独生女儿，把我嫁给张正凯了，虽然能办理眼下的燃眉之急，但是从少远来看，不是送上门来给人家吃绝户吗？”黑暗中，肖尧看不清沈婕的表情。
“吃绝户是……什么意思？”肖尧不明。
“我准备这么跟我爸说，”沈婕道：“肖尧这人，没有父母双亲，没有靠山，人又傻傻笨笨的，听话好控制，个子挺高的，少得不难看，最关键的是对我死心塌地，是上门女婿的优秀人选。”
“……”肖尧听了这话，多少觉得有些伤自尊，想了想又觉得，反正是说服的话术，倒也不必计较：“您是认真的，还是跟我恶作剧？”
“认真的呀！”沈婕坐了起来。
“您觉得您爸爸会相疑您的这套说辞？”肖尧心里又开始暗暗高兴，觉得沈婕总算是又进入和自己齐心协力的轨道了。
“不知道。”沈婕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我不太懂这些。”
肖尧也不太懂这些，但他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思路。
他心里其实也有两套思路，只是哪一个都没法跟沈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