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痛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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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塔带着身后三人来到了地下博物馆的入口，她让黎各带着艾格尼丝在此等候，自己则从另一处隐秘的换气扇潜入了博物馆内部，然后从里面打开了大门。

第一次跟随赫斯塔潜入安娜的“行李间”，黎各一时屏息。

尽管升明号上的这间陈列室称得上是简陋，但这里的藏品密度远远大于任何一个她此前见过的大型博物馆。那些来自不同时空的文物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在拥挤的木箱、填充物和麻绳之间, 一个文明堆叠着另一个文明。

黎各凑到赫斯塔耳边：“……这些都是……谁人人的‘私产’？”

赫斯塔无声点头。

黎各着实愣了少焉，她再一次回想起安娜的脸，忽然觉得以往对这个女人的一切旧有印象都开始松动，她的微笑和沉默共同构成了一个新的形象，如此神秘，又如此危险。

四人一起来到了安娜的书房, 关上房门之后，赫斯塔摘下了姐妹俩的眼罩。

睁开眼睛以后, 艾格尼丝与梅耶一时都没有说话, 两人望着四周层层向外扩展的书架，只觉得一阵古朴的庄严感正山呼海啸般地袭来。就像人总是在自己的卧室无所顾忌，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些场合是不容造次的——譬如教堂，譬如墓群……

此刻的这间书房就给了她们这样的感觉。

“……这是什么地方？”梅耶小声询问。

“这也不重要，”赫斯塔回答，“接下来，您们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要来。”

艾格尼丝终于回过神来，她目光转向赫斯塔，“有本事您就在这儿一直看着我们，不然等您前脚走，后脚我就一把火把这儿全烧了——”

赫斯塔笑了一声，“您烧, 到时候火势控制不了，所有人一起死，包括您们的戈培林和罗博格里耶。”

“……我会把您这里的书全撕了——所有、所有的书……一本不剩——”

“我刚想和您们说这个, ”赫斯塔回过头, “这边应该是有些现成的睡具, 那边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睡觉和洗漱不成问题，但如果您们需要衣服、药品、食物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得额外喊人给您们送来了。”

梅耶脸色苍白地望着她，“怎么喊？这里喊人……外面听得到吗？”

“当然听不到，”赫斯塔的拇指轻轻划过身旁的老书架，“不过就像艾格尼丝刚才说的，您们可以撕书，也可以来砸外面的东西，我相疑砸到一定数量，会有人出来响应您们的需求——”

艾格尼丝回过味来：“……这里就不是您的房间，是不是？这些东西……都不是您的！”

赫斯塔耸肩，“我也没说这地方是我的啊。”

书房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黎各向赫斯塔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出来看看，让赫斯塔先待在这里。

赫斯塔点头，透露表现清楚。

艾格尼丝脸色由红转白：“您到底想干什么，您是想……是想借我们的手来破坏——”

“不存在什么借不借，”赫斯塔突然抬高了声量, “我说了，这里的东西您可以撕，也可以砸，因为您们俩不管做出何种选择，站在任何一方，您们都会得到‘绝对豁免’。这是一个白纸黑字的启诺，不会有任何问题……大概。”

艾格尼丝和梅耶同时迷惑不解——赫斯塔口中的每一个字她们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令人困惑：什么豁免、什么启诺、又是哪里的白纸黑字……？

但赫斯塔显然是不会进一步表明的。

黎各就在这时候重新返回屋内，赫斯塔看了她一眼，用口型问道：「怎么样？」

黎各比了个“没问题”的动作，也以口型回答：「是猫。」

她走到赫斯塔身边，轻声问：“结束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吧。”

“等等！”梅耶再次开口，“赫斯塔女士……请等一等……”

黎各有些在意地望着书房外的走廊，她拍了拍赫斯塔的肩膀：“我在门口等您。”

房间里只剩下艾格尼丝姐妹和赫斯塔三人。

赫斯塔目光微垂：“怎么了？”

梅耶声音颤抖，“如果您……想要我们死，为什么不刀切斧砍地下手，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折磨我们——”

“您搞错了，”赫斯塔回过头，“我不想让您们死，也从来没想过要折磨您们——这样就算折磨了吗？”

“……那您为什么……为什么总是盯着我们不放？”梅耶鼓起勇气，直视着赫斯塔的眼睛，她缓缓向前迈了一小步，然后又是一小步，“您为什么要挑拨艾格尼丝和戈培林师长教师的关系，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如果这不是您报复我们的手段，那您为什么——”

“很好的问题，但很可惜，我也回答不了。”

梅耶愣住了，“……什么？”

“在登上这艘船以后，我见过了很多让我感到荒诞的人，也听到了很多让我啼笑皆非的话，不管是那帮荆棘僧侣还是罗博格里耶，您们的‘伊甸’，您们的‘生存主义’，您们的‘末日出亡所’，还有什么‘父辈荣光’‘正义平权’……”

赫斯塔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皱紧了眉头，但旋即又笑出了声。

“虽然这些东西让人感到恶心，但凑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是挺好笑的。”

艾格尼丝脸色更加苍白，她握紧了拳头，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侮。

“只有您们俩……”赫斯塔的声音如同一声叹息，她的目光越过梅耶，看向了更后方的艾格尼丝。

“只有您们俩。”她低声重复着，“每当我想起那天您们在房间里和我说的话，想到您们言之凿凿的样子，您们发光的眼睛，激昂的口气……”

书房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两姐妹与赫斯塔无声地望着彼此，赫斯塔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渐渐覆盖上一层轻蔑和厌恶。

“……每一次回想，都让我觉得痛苦。”赫斯塔低声喃喃，“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瞬间，艾格尼丝和梅耶的脸上同时闪过一道诧异，而赫斯塔已经走出了书房，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