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8 章 命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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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这样对待您？”
“呵，多的是。”艾娃看向千叶，“对您也是一样。”
千叶不以为意，“您的手术在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
千叶目光低垂，仿佛在独自咀嚼一个令她难以咽下的事实，过了很久，她抬起头, “您会死吗，艾娃？”
艾娃没有立刻回答，她望着千叶，“我以前是怎么教您的？”
“……不要来想死的事，只想怎么活。”
“不错，您还记得, ”艾娃双眉舒展，“您这次来看我, 就是专门来问这些无聊问题的？”
“对。”
“没有其他事了？”
“还有什么？”
“关于赫斯塔, 您没什么想问的吗？”
千叶突然笑了一声，她低下头，再次把脸埋进了左手的手掌，“您把我看成了什么人呢……是宜居地里那种，孩子叛逆起来就拿她毫无办法的年轻妈妈？”
艾娃嘴角略微扬起，“哦，您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会亲自来查发生了什么而且什么都查得到，谁也骗不过我的眼睛，”千叶深深地看着眼前人，“您也不能——”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艾娃答得慢条斯理，“您是把什么都查清了，但赫斯塔现在还是躺在医院里。”
“关于这一点我的确是没想通，您当初到底是为什么——”
“您知道吗千叶，”艾娃再次打断了千叶的话，她幽幽开口，“赫斯塔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您的责任。”
千叶愣了两秒：“……什么？”
“哦, 您很惊讶吗，用这种表情看着我，”艾娃眯起眼睛，“那么我再说一遍，赫斯塔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您难辞其咎。”
“我难辞其咎？”千叶的火气噌地一下冒了起来，“我原本不打算和您计较这件事，如果不是您背着我——”
“赫斯塔今年二十岁了，”艾娃第三次打断了千叶的话，“您二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她现在又在干什么？”
“她有她自己的人生，不是非要重复我的才行！”
“她自己的人生……哈，哈哈，”艾娃无比讥诮地望着千叶，“您指的是这些年来被 ahgas 派着到处打仗，出生入死但是籍籍无名，不仅把人生的悉数目的依靠在为某些死来多年的至亲复仇，而且大仇得报之后，转头就把自己折磨进医院吗？”
艾娃欣赏着千叶急怒攻心但又一言不发的表情，悠闲地作出了总结：
“这不叫人生, 千叶, 这叫笑话。”
整间病房彻底安静了下来，千叶的手完全攥成了拳头，她的呼吸几乎在颤抖，艾娃甚至能看见她鼻梁上皱着的皮肤，听见隐隐的磨牙声。
半晌，千叶突然松了口气，她弯下腰，两手撑着额头。
“您是对的，艾娃，我是个糟糕的监护人……我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扶养一个孩子。”
艾娃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收回目光：“我查过您这些年来的探视纪录，您一年到头也不会回基地看她几次，我原本以为您没怎么在这孩子身上用心……直到上次您到布鲁诺来找我，我才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您好像把她看得迥殊重……我不清楚，为什么？”
千叶没有回答，她揉了揉眉心，良久才抬起头，“……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如果您知道，能不能告诉我？”
艾娃沉眸，“您不够坦诚。”
“坦诚？”
“您不敢拿自己的真本事教她，即便那些是您自己趟过的路……您畏缩得厉害。”
千叶顿时拧紧了眉，“我没有！”
“您不用和我争辩，您自己心里清楚有没有，”艾娃淡淡道，“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面您倒是很有主意，赫斯塔进基地头几个月就敢拿着枪教训另一个已经二次觉醒预备役——我不疑您没在这件事里搅浑水。
“在真正的人生选择上呢？您有没有勒令赫斯塔按您的预期走？您对她有没有一个清晰的框架要求？她冒出一些老练念头的时候，您有没有狠狠喝止过她，给她留下教训？”
不等千叶回答，艾娃已经开口，“您绝对没有。”
“勒令她按我的预期……”千叶厌恶地看着艾娃，“您倒是都在我身上试过了，有用吗？”
“没有吗，”艾娃的声音掷地有声，“框架是用来干什么的，不是用来限制她，而是用来支撑她——她是个大活人，您给她立了什么规矩是您的事，她又未必都会遵守，但如果您是刚强的，她就会感受到您的决心，她会在和您的碰撞里学会订立自己的标准——您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为什么我们非要这样相互折磨？”
“因为她是水银针，您总不至于幻想让她获得什么世俗的幸福。”
“我没有这样幻想过，而且我非常清楚这不可能——但如果她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水银针，又或者——”
“那您有没有问过她？”艾娃看着千叶的表情，“您好像很不愿意让赫斯塔重复您的老路么。”
“……她‘应该’有她自己的选择。”千叶低声道。
艾娃没有再辩驳，她再次侧目，看向墙幕上的群山。
“千叶，这一个多月，我躺在这儿，有件事一直在我脑子里回旋。”
“什么？”
“螯合病总有一天会结束的，人类会彻底攻克它，就像攻克其他曾经给我们带来惨痛代价的疾病一样……等到谁人时候，ahgas 注定要跟随螯合病一起退出历史舞台，水银针们的命运又会是怎样的呢？
“看到那些深入宜居地的疑号塔了吗？即便螯合物消失了，那些被建成的疑号塔也依然不会倒下，今时今日我们为对付螯合物所做的一切，来日都会轮到我们自己——说到底，对大多数人而言，水银针和螯合物之间，并没有太大区别。”
艾娃再次看向千叶。
“这样的一天我大概是看不到了，但您和赫斯塔呢？看看现在联合政府治下的十四个大区，看看这些文明和它们内部的秩序，这中间哪怕有任何一个地方是您愿意在脱离 ahgas 以后少久居住的么？
“如果有生之年，您们不幸遭逢了那一天，您们的命运又会是怎样的……您想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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