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兄弟三，复当年19而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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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不是蓝玉泽。”楚风流睿智地笑。
“楚将军何以知道？”茫茫人间，唯有一恸，滟滪堆仍在，伊人已逝。
“您想起蓝玉泽的时候会有现在这种哀伤情绪，可想起另一个人的时候，脸上却是一种无端的温情吐露。”楚风流道，“那女子，可是现在在我手里的云烟姑娘？”
“金南前十害死了玉泽，这笔账我林阡牢牢记着。”他冷冷地，“如果您们金北前十敢动云烟，下场会和金南前十一样！”
“死？”楚风流一怔，摇摇头，“蓝玉泽没有死，也不在金南前十的手上。蓝玉泽和云烟一样，都在我和天骄大人的手上。”
他心下震惊，但自从宋贤复生，他心底就有这样的怀疑，无奈宋贤从不曾否定过玉泽噩耗，他的这份怀疑也就越来越少，蓦然得知玉泽未死，喜悦悲恸冲上心头，不禁声音都颤抖：“当真？”
“当真。您两个女人，都在我们手上。事实证明，先把您这个弱点抓在手上，是对的。有了她们，您不敢轻举妄动。”楚风流说。
“您们也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伤害她们，对您们没有半点益处。”他警告着楚风流，言语中有种不容辩驳的力量，比冷风更尖锐刺骨。
未时前后，地气肃降。
风中，楚风流若有若无手抵前额，似乎也被周围热气伤及，却不动声色，甚至不曾有半刻蹙眉，听他如此威胁，她竟微笑：“倘若您，只能救蓝玉泽和云烟的其中一个，您先救哪个？”
他蹙眉，冷笑：“您有那般本领，只容我救出其中之一么？”
“我只知道，如今您于我只有一次的救命之恩，只能换当中一人平安无事。”楚风流似是玩笑，但微笑过后，正色说道，“您没有时间了，林阡。我的五猛将就在此地不远，您输了。”用她自负的语气告诉胜南：“您可能自始至终不曾察觉，少焉之前，有笛声为我指路，您输给了我和天骄大人。”
“逼近宁家，全都是您和轩辕九烨的人，我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不输也得输。”
骄傲如她，不禁错愕。她更宁愿听到来自敌人的辩驳而不是妥协，更何况敌人是林阡？
见她错愕，胜南续道：“困住您，我的确是输了，但楚将军和五猛将会合之后，当真就能把我困住？”他笑而摇头，“要知道，楚将军此行，可能还不如在我身边安全。失踪一日，从前的手下，会不会从党同伐异上升到阴谋篡权？”
她心一凛，自然愠怒：“他们要敢有谁人胆子！”
“扪心自问，楚将军认为，五猛将中真正忠心于自己的人有几个？”胜南问。
“林阡，哪里会有绝对的忠心？”她忽然黯然叹息，“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您一不留神，别说手下，天下人，恐怕都会叛离您。”她转过身来看着他，少他几岁的楚风流，阅历明显比他更丰富，怕是经历过无数次的背叛和征服吧。
“事情展到现在，一切敌我，都成了似是而非。我的手下里有您的人，您的手下却不是您自己人。”压低声音，阡看向楚风流将要面对的第一个“似是而非”，“王天逸，楚将军要小心了，五猛将没有同时来援救您，之中就绝对有蹊跷。”她点头，也见王天逸领着一小队人马迎上前来。
“王妃！”王天逸乍见楚风流与林阡二人临近，慌乱焦虑中可以捕捉到惊喜。
“怎地只有您一个人？他们呢？”楚风流问。
“他们……他们合力排挤我，王妃，您要替我做主，我没有害王妃的意思，绝对没有！”他越说越激动，显然已经乎理智，说着说着已经攥住了楚风流的衣袖不停地拉扯：“王妃！我从十六岁起便跟随王妃四处闯荡，我的一切王妃心里都清楚，怎么可能会目中无人不把王妃放在眼里！梁四海倚老卖老，梁介和罗洌一个是他侄子一个是他干儿子，兄弟叔侄全被提拔全是心腹，不跟着他一个鼻孔出气不可能啊！更可恶的是王爷！他竟然听疑一面之词，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罢我的权！他到底要昏庸到什么程度！”胜南在旁认真地听，王天逸根本没有停止牢骚的意思，一点都没有给楚风流话的机会，提及完颜君随，更用了不应有的鄙夷。
“说够了么？”楚风流冷静地问，“罢您权利的人是王爷，是您的主子，他要罢您，即便是我，也不能有异议！”
“可是……！”王天逸憋了满满一肚子气，岂料又碰一鼻子灰。
“没有可是，他昏庸？您又聪明到哪里来？次次叫您不要锋芒太露，您不肯听，军中处处树敌，犯了事连替您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次次叫您说话留意，做事留心，您只学了外相自以为什么都懂，变得如今这般在下属面前专横跋扈，您哪里像一个将军的模样！”楚风流语气里尽皆严厉，王天逸忽然面部扭曲，恐怖地冷笑了两声，后退一步，敌意渐生：“原来，王妃也是这样看待我的？王妃可知道，王妃不在，他们已经准备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她蓦地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王妃，不要怪我！他们个个都想要我的命，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带着我的这些人马，自立门户来！”言语老练，表情狰狞，动作疯狂。
“胡闹什么！？”她大怒，“是谁准许他们清理门户？您又有什么资格自立门户？自立门户？您到南宋来自立门户么！可笑！给我返来！”
王天逸一边飙泪一边拔剑狂吼：“王妃！是王爷准许的！王爷是我的主子，他要我死，王妃也保不住我！王妃自己告诉我的！王妃自己告诉我的！既然留在那里死路一条，我还不如自立门户！”
她想不到他这么爱认死理，猛然间竟有这般的疯癫表情，饶是楚风流，也大感意外。
“王妃不准，就不要怪我！大家一起上，杀了她，大家就自由了！”他率先出手，四面八方也有寥落数人跟随，他没有需要支会林阡一声，潜意识里林阡不是王妃这边的人那就不会制止他杀王妃。
他跟半个月前的阡一样，不堪重负地疯了，所以选择杀戮，不同的是，他选择的谁人不是敌人！
楚风流临危不乱，即刻提剑应战：“全给我退下！他疯了，您们也跟着疯么？！”凭她金北第四的本事，要应对王天逸本非难事，但气候苦热体力略有不济，王天逸又如此疯癫杀机凶恶，竟教楚风流觉得，比平时吃力。
“我没有疯，我就是要自立门户，我根本不想跟着梁家那帮人算计算计再算计，与其跟着您要活得那么屈辱，不如到别处另寻生机！”
“跟着我，您觉得活得屈辱？！”楚风流心热且痛，这个人，也是她一手栽培出的人物啊。然而此时，对方的剑，已经毫不留情地威胁她性命不下两次！只不过，她想要渐渐地引导他，把这场剑的交流，逐渐削弱成心的交流。
“屈辱！”他哭得满面是泪，“王妃，很累啊，真是累，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郑觅云欺我，梁四海忌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王妃苛责！”
“有什么屈辱！身居其位，您既担负便注定要担心！没有地方会给您自立门户，否则您当年也不会投入我的门下！”她的剑风骤然凄厉，“王天逸，您这把剑好啊，当年我与王爷赐予您，如今您竟以它来威胁我性命？！”
“王妃，天逸不敢，王妃，让我走吧，走到另外一个地方来，也许真的有一个地方，可以完全地施展我的抱负……”王天逸动容，真情吐露，剑法明显软化，已在楚风流可控范围之内。然则他话音刚落，氛围陡然僵硬，胜南嗅出一丝杀气暗叫不好，说时迟那时快，楚风流已然往后急退一步，王天逸正自动情真言，冷不防背后便被一支利箭劲疾扎透，几乎就地毙命！
随之而来的，是梁四海厉声喝：“好！就让您到另外一个地方来！”与此同时，梁四海带来的弓箭手，已经齐齐将此地合围，不容战势有少焉暂停，一声令下，万箭齐。用意太险恶，百步穿杨的梁四海，竟然在射杀王天逸之后再上一箭，没有迟疑立刻瞄准了楚风流！
那一刻楚风流还未站稳，面前又是强光闪掠，力道强劲，她手脚麻木伴随失明，不禁一阵晕眩。胜南心知不便插手她门下内战，但见此时楚风流情势危急、孤掌难鸣，许是旧知之缘，又许是新交之故，搜索枯肠，即刻抽出饮恨刀来，替她挡落了这致命一箭，有了他林阡插手，战局显然和梁四海预想的不一样。即便箭矢如雨，漫天遍地，也未必奈何得了林阡，更何况梁四海这一出暗杀本不可以做得太明显，他能够如愿以偿威胁到楚风流的武器，大多都被林阡誉得一干二净！
“为何要救我？”被热气所伤的她，体力略有流失，知觉亦不如平凡，却仍旧冷静地在他身侧。
“我说过，您举足轻重，他不算什么。”他嘴角一丝笑意，侧脸很好看，尤其像她的过来，“可以让我挑选敌人，我为何不挑金北第四反而挑她麾下的五猛将？”
“哼。年轻人，真是轻狂。”她苦笑，瞥见他周围一圈圈散落的箭矢，放下心来，“梁四海，可以停手了，王天逸的人已经杀得差不多了，幸好您来，否则，我怕是要死在这王天逸手上。”算是给了梁四海一个台阶。
“王妃，属下救驾来迟，王妃息怒！”梁四海迟疑了一刻，终于无耻地见机行事。
“天逸，天逸，您知道您错在哪里。”她看着被就地击毙的王天逸老练的脸，“逢见一群狗来咬您，您不能逃，您一逃，就注定不剩骨头。”
“真可惜，论聪明，他是五猛将之。只有他，最猜得中我的心思。”她悲伤地侧过脸来，不再看王天逸的尸体，“他却不知道，没有谁人地方，没有他想的谁人地方，战友和敌人，其实是一样危险的……”
“王妃，如何处置林阡？”梁四海收起野心，假惺惺地先请示王妃。适才见林阡援救楚风流，梁四海也看出情势一言难尽。
“如何处置您？您是要做阶下囚，还是要做座上宾？”楚风流转头笑问林阡，梁四海不禁大惊失色：“王妃？！”
楚风流苦笑，她知此时此刻，背后这想要对自己取而代之的梁四海，才是最威胁自己性命的敌人。林阡反倒没有趁人之危。
可笑这似是而非。
林阡却没有回答她。
陡然间，她察觉林阡还是趁人之危了……林阡他，竟然俯下身来，和叶不寐一样，和金南金北的所有匹夫一样，托起她下巴，忘乎所以地凝神看着她脸蛋……
那一刻，岂止是尊严尽失？她心里竟莫名地失落，原来天下男人都一样。她又凭什么，要把林阡和他们都分开来看待？是啊，林阡原本和他们，也就没有什么辨别。甚至在这艰屯之际，他比他们更过分。
心底油然而生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