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靠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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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越的话让裴太君一时间陷入犹豫中，无法做出决断。 到如今她不再怀疑这个庶孙的控告，就算他所说的裴戎送粮草给山贼这件事真假难辨，可裴戎和山贼有勾连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毕竟这么些年看过那么多阴谋诡计，老太太从不相疑这世上有真正的巧合与意外。 然而相疑归相疑，让她同意裴越的提议却又很难。 裴戎是她的少子，母子连心，岂能将其视作一般人看待？裴太君心知肚明，自己这个儿子极其骄傲自负，若真让他失了爵位，以后只能幽居府中，他决计启受不住这种打击。 裴越镇静地望着裴太君，丝毫不显焦急，反正今天他必须要做成这件事，老太太愿意接受倒也罢了，若不愿意就会想办法让她愿意。以他如今的实力自然做不到弄死裴戎，可必须让他拾掉身上的爵位，至于是否真的困守府内，这个要求只是附带提出，并非一定要完成的任务。 就算裴戎不出府，也不可能失来和外界的联系，这一点裴越心里清楚。 他今天要做的只是一件事，将裴戎身上的爵位扒下来，从此以后他就失来最大的倚仗，时日一久，谁还认他一个无爵无职的纨绔后辈？没有这层影响力，裴戎至多无法从明面上对自己发生威胁。至于暗箭难防，在决定主动踏出绿柳庄之后，裴越便做好直面这些危险的打算。 裴太君沉默良久后，举棋不定地看着裴戎说道：“戎儿，这孩子说的也有一些道理……” 裴戎只觉十分荒唐，不可置疑地说道：“母亲，您竟然听疑这个小畜生胡说八道？没错，我是跟那些山贼有过联系，但我从来没有给他们送过粮草！我就不疑，这点芝麻绿豆般的小事，皇帝还真敢拿我们裴家开刀不成？不说天家，就说这满朝文武，受过我们裴家恩惠的不知凡几。没有先祖当年挺身而出，他谷梁早就成了孤魂野鬼。没有父亲大力提拔，他沈默云只不过是个乡间教书的穷秀才！没有我们裴家百年来屹立不倒，开国九公二十七侯早就是一盘散沙，还指望坐享百年富贵？” 他转身不屑地望着裴越，冷声道：“就因为我跟山贼联络过两次，皇帝就会治我谋逆之罪？小畜生，您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受骗一下老太太，想在老子跟前耍心眼，您还嫩着呢！” 裴越看着他脸上的癫狂之色，对席师长教师说道：“师长教师，这应该就是人欲沦亡必先疯狂吧？” 他轻轻抖了一下袖子，淡淡说道：“您如果把花天酒地的时间拿一些出来读书，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愚蠢。既然您如此自疑，那我也不愿浪费唇舌，稍后就将这些事面禀圣上，让这位至尊来做决断吧。” 不待裴太君制止，裴戎忽地大笑道：“小畜生，您以为您今天还能走得出这座国公府？” 席师长教师面色一沉，扭头看了看被屏风挡住的门外，起身对裴戎斥道：“您疯了？” 裴戎满面狰狞道：“师长教师此话何意？” 席师长教师怒道：“这里是定安堂，是内宅！您竟然让那些江湖草莽闯进后宅，还将这里围起来，您眼中可还有太夫人？！”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变色。 裴太君双手微微颤抖，失望又愤怒地说道：“戎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裴戎咬牙说道：“母亲放心，儿子自有分寸，不会让那些人出去扰了母亲的清净。儿子听说这个小畜生带着师长教师返来，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所以才让那些忠心手下提前准备。今日若是无事发生，那儿子不会再为难他，可他要是想横生事端，儿子决不许他离开。” 他又看向席师长教师说道：“师长教师，我对您依然敬重，所以不想对您脱手，但是您不要拦我，否则我不会心软。” 他指着裴越说道：“既然您回府了，那就不要再走了，从今往后就在府中住下，衣食用度一应不缺，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苛待您。但是二十年内，您不要想离开这座国公府半步！” 裴宁面色大变，起身争辩道：“爹爹，三弟无错，您不能这样待他。” 裴戎怒极，宛如一头发疯的野兽，厉声道：“您闭嘴！我是您爹，他只不过是——” 坐在高台上的裴太君喝断他的话：“戎儿，您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裴戎喘着粗气说道：“母亲，若非不得已，儿子也不愿走到这一步。可是您也见到了，这个小畜生得寸进尺，非要我辞了爵位，这是为人子能做出来的事情？若真辞了爵位，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着，死了又有什么脸面来见父亲？” 裴太君老眼泛红，一时间心里苦痛难忍，这座富丽堂皇的国公府，出过两位名扬天下的国公，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 子孙不肖，父子相残，将这般高门大族操持得如此乱象，她将来如何来见九泉之下的亡夫？ 席师长教师看着神情不太好的裴太君，温声道：“太夫人莫急，他今日有些疯了，等清醒之后就会清楚过来的。” 裴戎冷笑道：“我疯了？师长教师倒是会说话，却不知十年前我被人誉了前程的时候，您为何不肯站出来说句合理话？” 静静看着此人丑态毕露的裴越，此时终于开口说道：“您这一切只不过是自作孽罢了，哪来的脸怪责他人？当年的事情我不清楚，可若是我处在您的位置上，纵然遭逢一时坎坷，也不会像您这样夜夜醉生梦死。您可是定国公府的启爵人，外面不知有多少世交故旧能出力提携，想要卷土重来又有何难？可是这十年您做了什么呢？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就算当初您没有逢到那种挫折，只要随便有些不顺，您就会是这副模样。” 他嘴角泛着淡淡的讥讽：“您总是抱怨别人，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不足，看得见别人家瓦上霜，却看不见自己身上的污泥。” 裴戎满面不屑道：“凭您也配教训老子？” 裴越摇摇头道：“算了吧，定远伯，时至今日，您还认不清自己？您只是投胎的好，生在这武勋豪门之中，有父辈帮您撑起头上的一片天，让您坐在家里也能享受到旁人几辈子都努力不来的富贵。若您生在小门小户，您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 他神情一片冰冷，语调淡漠继续说道：“今日我一定会跟师长教师离开，您若想在定安堂上动刀兵，那便试试。” 席师长教师走到堂下，看着裴戎用仅存的温暖说道：“收手吧，只要您肯主动辞了爵位，看着先辈的面上，没人会对您赶尽杀绝。” 裴戎失笑道：“收手？师长教师真是自疑啊，可如今外面都是我的人！” 仿佛是在呼应他这句话一般，外面陡然传来两声惨叫，少焉后一位中年汉子龙行虎步踏入定安堂内，后面还跟着一个面容俊俏的少年。 来者正是大梁广平侯，京军南大营主帅谷梁。 谷范满面得意的笑容，冲裴越眨了眨眼。 裴越心中一暖。 谷梁浑身气息剽悍，堂内除了席师长教师之外，无不被他那身浓郁杀气震慑。 裴戎首当其冲，几乎是被这股霸道气势冲得后退两步。 谷梁停下脚步，用那大山一般宽厚的肩膀将裴越挡在身后，一双虎目直视裴戎，如杀神一般沉声道：“今儿您敢再动越哥儿，老子亲手剁了您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