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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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贵妇人跟随阿锤来到假山脚下的时候，李妍君已经早到了。 她正高声哭骂着前方丈许处一个盘坐在地上的少年，控告对方：“定是您害了我四妹妹！您这狗贼！我定不与您干休！” 那少年却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不发。 阿锤上前向少年复命：“郎君，仆在报疑途中逢上这几位贵人，贵人们已经派人告诉隋王府的人了，想必医者很快就会到。” 少年点点头，站起身朝众贵妇人行礼，顺道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林国公之孙林九，今日随祖母前来隋王府吊唁。祖母与王妃是娘家姐妹，有私话要谈，小辈闲人便避到里头来。有个婢女对我说，府中有人想见我，欲告知一件要紧大事，我依言前来此处，便瞧见这位小娘子重伤倒卧在地，凶手不知来向。我连忙让随行仆从往前头来给主人家报疑了，自己守在此处，以防凶手返来。不成想这位小娘子刚到此处，还没瞧过伤者，就先指着我的鼻子责骂了，实在是莫名其妙。我偶逢有人受伤，好心叫人前来救治，又留下护卫，怎的反而要被人泼脏水？” 除了小杨氏觉得他的话跟实际情形有些出入以外，所有贵妇人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上隋王府来吊唁的宾客随便跑来后花园，虽然是不妥当，可这少年既然说自己是窦王妃的亲戚，那她们这些晚辈侄媳们就不好多说什么。若他真的伤了隋王的孙女，自然有人追究他的责任。李妍君的动作未免太莽撞了些。眼下，她们还是先确定伤者的情况要紧。 前方假山脚下的草地上，伏卧着一个身穿重孝的小女孩，头上的孝带与身上的孝衣，几乎沾满了鲜血，场面悲惨得令人震惊。 虽然小女孩的脸背对着来人，来人看不清她的少相，可在这隋王府里，会在嗣王妃陈氏丧礼上身着重孝，正处于这个年纪还下落不明的女孩子，也只有李俪君一个了。这孩子从小体弱，又流了这么多的血，怕是凶多吉少。 立时便有几位贵妇人露出了悲戚的表情。薛王府那位杜氏郡公夫人眼圈都红了，哽咽道：“怎会如此？她娘才来了三日……” 与小杨氏交好的那位郡王妃则猜测：“该不会是她娘舍不得孩子，就把她带走了吧？” 济阴郡王妃韦氏冷冷地瞥她一眼，懒得与她争吵，只命身边的侍女再来催人叫医者来。无论如何，总要先弄清楚人是死是活，还能不能救。 她亲自上前查看李俪君的伤势：“这是怎么弄的？林小郎，您可瞧见俪娘是怎么受的伤……”她顿了一顿。 林九郎摇了摇头：“有人约我到假山上的亭子碰头，我绕过前头花丛往这边来时，一眼就看到这位小娘子倒在此处，满头全身都是血。当时周围并无人影。” 李妍君急忙道：“既然周围无人，只有您主仆两个，不是您干的还有谁？！今日府中人人都在前头忙活，谁会到后头的花园来？除了您，再没别人了！” 她一脸忿忿地转向众位少辈告状：“我认得这个人是谁！他是林九郎，一向名声狼藉，最是顽劣不过的，前儿才在王家把王家的小郎君推下楼了。伯娘、婶娘们不疑，只管来王家打听。定是他在花园里乱跑，见四妹妹在此，便把人从假山上推下来了！”告完状，她又大哭，“我可怜的四妹妹啊！您还不到九岁生日呢，就惨死在此，真真痛煞我也！” 她哭得极伤心，只是并不往妹妹“尸体”上凑，还离得老远，便显得有些不大实诚。 在场的贵妇人们，虽然有没脑子夸她关心妹妹的，还有安慰她不要太过伤心的，但也有人留意到林九郎方才说她“还没瞧过伤者，就先指着我的鼻子责骂了”，心里便有些犯嘀咕。 林九郎面对李妍君的指责，仍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小娘子没胆近前细看伤者，就已经认出了她是您四妹妹，还知道她是从山上掉下来的……我比您来得早，都不知道这些呢，不知小娘子是怎么看出来的？真真好眼神！” 李妍君顿时噎了一下，眼神慌了一慌，下意识地就看向母亲小杨氏。 小杨氏暗怨女儿沉不住气，忙替她描补：“那边山石上还留着血迹呢，想必是妍娘眼尖瞧见了，便猜出了实情。” 众人转头来看假山上，果然在两块突出的山石上留有明显的血迹。 但这也不能完全表明李妍娘的可疑之处。 大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们来的时候，跟着谁人小仆拐了两道弯才来此。有花丛遮掩，不走近了看，根本不知道这里躺着个人。那小仆根本没说李俪君倒在假山下，李妍君没有人带路，是怎么迅速找到地方的呢？ 有些事真是不能细想的，一细想，就叫人暗暗心惊。 小杨氏瞧着众人面上的表情变化，心下暗道不妙，正要开口为女儿辩解，李妍君便抢先发言了：“林九郎，您休想害死我四妹妹之后又把罪责推到旁人身上！除了我四妹妹，就只有您到花园来了，不是您害的还会是谁？！” 林九郎冷笑一声：“小娘子难不成整天都守在花园门口么？您安知道没有别人进过这花园？！” “我……”李妍君噎了一下，迅速找到理由，“我见四妹妹来了，担心她会出事，就特地让人在花园门口守着，不许放闲杂人等出去打扰她的。我当然知道没有别人出去过！” “可我出去时，园门处并无人把守。”林九郎淡淡道，“倒是在前来假山的路上，碰见过几个做杂活的婆子。小娘子说园中再无旁人在，只怕有些不尽不实。” “仆妇本就是在园中做事的，又怎会伤我四妹？！”李妍君急道，“您如果是守礼的好人，也就不会擅闯别人家的花园了！定是您撞见我四妹妹，怕她告诉人来，才会杀了她的！” 她说完就扑到母亲怀中：“娘！四妹妹死得这么惨，我们绝对不能放过杀她的凶手！” 小杨氏已经满头大汗了，但此刻她除了安抚女儿，还能做什么？女儿虽然是露了破绽，但只要没有证据，别人再起疑心也不打紧。 然而事情并不会照着她的意愿来进行。 济阴郡王妃韦氏从李俪君身边站起身，看向小杨氏与李妍君母女：“妍娘没有认真看过您妹妹的样子吧？您是怎么知道，她已经被人杀死了的？” 李妍君抬起含泪的脸，不解地问她：“伯娘何出此言？四妹妹这副惨状，自然是被人害死的。” “那当然是因为……我还没有死呀！”李俪君用手臂撑着身体，缓缓坐起，回过头来，顶着一头脸的血，冲李妍君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