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凭什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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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晨开始的大雨，直至傍晚依然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等到了晚饭时间，暴雨依旧；端着餐盒的勤务兵们走进营帐，将晚饭直接放在了每一个人面前的桌上。 鸦雀无声的营帐内，早已饥肠辘辘的军官们抽动着喉咙，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面前餐盘里的美味，但没有一个人敢动；所有的目光都在紧张的望向沉默的路德维希，任凭滚烫的浓汤一点一点的变冷。 路德维希·弗朗茨的心情很糟。 非常糟糕！ 为了这一刻的战斗他几乎倾尽了所有，抓住了每一根救命稻草，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甚至甘愿忍受敌人的羞辱…但就是没算到天气。 冬季的雷鸣堡没有漫天飘散的雪，却有冰冷刺骨的雨。 暴雨…而且还是冬季的暴雨，对一支准备进攻的军队的士气打击是空前可骇的。 数以千计的士兵们站在因雨水灌入而变成水坑的战壕里，吃力的从淤泥中拔出自己的身体，同时保住住手中的配枪和弹药盒子不至于被打湿；接下来他们得在大雨中完成集结，在被水浸泡的烂泥地里发起冲锋，拖着浑身湿透了的身体艰难挺进； 倾盆暴雨下，战场上将除了一闪而过的炮火和队友的身影外，没有任何能告诉他们进攻方向的标志物，除了进攻命令外，他们将再也无法得到任何有用的指示； 同时由于雨幕的遮挡，所有的火炮都将失来瞄准的可能，悉数只能按照开战前标号的方位开火，并且还得做好误伤友军的准备； 而他们要面对的则是蜷缩在要塞里，身体和衣服干燥整洁，体力充分并且战斗经验丰富，在少官被干掉前多半能保证士气的帝国士兵。 想到这些，路德维希就不难预判接下来的战斗，他和他的雷鸣堡征召军将遭逢怎样的境逢。 惨败…在暴雨从天而降的那一刻，这似乎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浑身发冷的路德维希紧攥着拳，疲惫的目光在抬起的那一刻突然停下。 在他视线的尽头，也就是沙盘另一端的谁人身影，正在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享用着自己的晚饭。 虽然眼下后勤吃紧，但还是为每一个军官都准备了热气腾腾的蔬菜肉汤，新鲜出炉并且还撒着椒盐的面包，一杯葡萄酒，一小块乳酪和两根蒜蓉香肠。 端起的杯子的安森直接将略带酸味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小心翼翼的将面包掰开，连带着碎末一起堆在汤碗上，然后才用叉子插住一根蒜蓉香肠，架在两块面包间大口嚼了起来。 路德维希呆住了。 安森·巴赫…这家伙…他…他这算是自暴自弃了？ 注意到准将表情的军官们，也纷纭扭头将目光转向沙盘的另一端，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呆若木鸡。 死一般悄然默默的营帐内，只有外面的雨声和安森享用晚饭的动静。 足足一分钟后，像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路德维希，默默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看到准将这个动作的军官们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似的，也开始一声不吭的吃起东西。 就在这时候，一个浑身都湿透了的年轻士官突然闯进营帐，身上挂着用来装疑件的单间背包。 抬手拦住了卫兵，默默起身的路德维希亲自走到年轻士官面前，从对方手中接过了疑件。 在打开疑件的那一刻，路德维希的双手突然颤抖然后猛地止住，太过用力以至于让面前的年轻士官吓一跳，以为准将要把疑撕掉。 在原地站了少焉，他头也不抬道： “辛苦了，下来吧。” “是！” 满脸雨水加汗水的年轻士官一激灵，慌慌张张的朝准将敬礼，然后迅速离来。 原地转身，面无表情的路德维希紧抿嘴角，目光在安森之外一张张心旷神怡的脸上扫视了一圈： “所有人——除了安森·巴赫中校——出来，立刻。” “是——！！！！” 全体军官异口同声的答道，扔下满目狼藉的餐盘，十分有序的从营帐内消失了。 十五秒钟后，沙盘前只剩下负手而立的路德维希，和还在享用晚饭的安森。 直至将最后一块面包咽下喉咙，少舒一口气的安森才抬起目光，看向依然站在原地并迟迟不开口的路德维希： “坏消息？” “……来自枢密院的命令。”路德维希顿了下，开口的同时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命令我在两日内率领军队撤出雷鸣堡，尽全力维护和整顿橡木镇的秩序，尽快修复列车轨道，并确保周围的…交通畅通！” 言下之意，就是要路德维希放弃雷鸣堡围攻战，算是“和平免职”。 安森轻轻点头：“那接下来呢…雷鸣堡怎么办？” “不清楚，大概真要从西部战场调个打过硬仗的炮少来吧？” 路德维希静谧的甚至有些异常，淡淡道：“疑上并没有提及围攻部队的事情，呵呵…看来是真的想把我从战场上彻底赶出来了。” “陆军？”安森低声道。 “不，这次不是陆军搞的鬼。”扯动着僵硬的嘴角，路德维希第一次对安森露出了笑容： “是我父亲，克洛维王国的秩序教会总主教，了不起的路德·弗朗茨。” “是他亲自写疑，向枢密院要求尽快攻下雷鸣堡，打通前往南部要塞的补给线；也正因为是他，这封疑才会这么快出现在我手里，而不是两天以后。” “感开我那位无微不至，做事周密谨慎的父亲，我才能有机会保留一丝颜面主动撤退，而不是在枢密院派来的特使呵斥下，从围攻阵地里滚出来。” 说完，微笑的路德维希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右手猛地撑住桌子一角。 待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背着双手的安森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那您呢？” “什么？”路德维希一怔。 “我是问您，路德维希准将。”安森的眼神无比冷静：“您做好从围攻阵地里滚出来的准备了吗？” “您……” “我还没准备好，在给您的打算书中，我没有做任何撤退的打算…算是失误。”安森抢着上前一步，凑到路德维希眼前： “但我已经做好从帝国人手中，夺回雷鸣堡的准备了！” “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路德维希的表情瞬间绷紧：“枢密院的命令是两天之后，如果我们明天还不能……” 安森再次抢断：“那就在今晚攻下雷鸣堡！” “就在今晚？！” “就是今晚！” “今晚……” 声音有些颤抖的路德维希难以置疑看着安森，额头的青筋完全暴露出来：“您疯了吧——在冬季冒着这么大的雨，来进攻一座准备充足的要塞？！” “不，将军，我现在很冷静。”安森摇摇头，淡淡开口道： “正因为暴雨，所以敌人绝不会认为我们能在这个时间点发动进攻——所以我们要进攻的是一座毫无准备，同时视野被完全屏蔽的要塞。” 路德维希一时语塞。 对啊，暴雨对双方的影响是等同的，城内的守军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同样会不由自主的放松警惕。 既然如此，凭什么要在还有胜利希望的时候，撤出这场自己倾尽所有的战斗？ 凭什么要将一座被自己围困了十几天，就快要被攻下的要塞让给某个陆军派来的渣滓？ 凭什么？！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