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总百揆(三)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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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务实几乎是鼻尖碰鼻尖地问少公主道：“到底什么事非要急着这会儿说？”
“幺舅这些天往慈宁宫来得很勤，还通过母后手底下的人打听了一些消息。”
少公主虽然脸上娇羞泛红，但眉宇间却有一丝忧色，叹道：“高郎，您是知道的，他这个人虽然一贯与母后亲近，但这些年随着母后潜心向佛，越发不管朝中闲事，他来慈宁宫请安其实也不算勤快，而这次忽然一反常态，加上朝中风向也……妾身总觉得其中有些隐情，所以才想赶紧告诉您。”
原来是这件事。高务实点了点头，安慰道：“他呀……我知道他在做什么。您放心吧，他坏不了大事。”
“是么？”少公主显然有些将疑将疑，提醒道：“高郎，我知道您马上要做首辅了，按理说朝中已经无人能与您为敌。但是，正所谓暗箭易躲暗箭难防，幺舅此人虽然本身未必有什么大坏心，可是他满脑子都是钱钱钱……只要有人肯花钱拉拢他，恐怕除了造反之外，他什么事都是做得出来的。高郎，您可不要太轻视了。”
高务实倒也没想到永宁少公主对她自家这位幺舅的本性如此了解，而且仅凭他最近的一些不寻常举动就猜到他正在做一些……显然不太好的事。
稍稍犹豫了一下，高务实决定摊开了说：“嗯，您说得对，您这位幺舅近来的确发了一笔不小的财，而且他在其中所做的事情若论性质的话，也的确挺严重。”
说着，高务实也不再保持当前这样一个暧昧的姿势，而是翻身在床边坐好，偏着头道：“这么说吧，若真要计较，便是用一句‘图谋不轨’来定义，想必也差不多了。”
“图谋不轨？”永宁少公主吃了一惊，连忙也坐直身子，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幺舅这个人虽然早就钻进钱眼里来了，但总也应该不会图谋不轨才对呀！”
“您别误会，我说他图谋不轨这是不假，但他这个图谋不轨倒并不是针对皇上的。”高务实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他是冲着坤宁宫来的。”
这话原本是安慰，但永宁少公主听了反而更加吃惊，瞪大眼睛道：“坤宁宫？他对皇嫂有恶意？这……不会吧。皇嫂一贯待人随和大度，在后宫中口碑载道，幺舅和皇嫂虽然并无多少交集，也同样也没有交恶过呀！”
顿了一顿，少公主又道：“而且，他有什么办法对皇嫂不利？皇嫂乃是皇后，而且又刚刚诞下龙子……啊呀，坏了！难道他对常灏有什么图谋？！”永宁少公主瞪大眼睛，满眼都是惊惶震怖。
高务实哼哼冷笑一声，道：“他本身倒是没有——既没有对皇后的恶意，也没有对皇嫡子的恶意。说穿了，他正如您刚才所说的那样，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少公主倒抽一口凉气，神色开始变得严峻起来，认真地问道：“他到底想做什么，现在做成了多少？高郎，这件事十分重要，千万轻忽不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轻忽不得。”高务实微微摇头，道：“他收了某些人一大笔钱，然后把坤宁宫净军换防时间等事之详情透露给了他人。”
“坤宁宫净军换防时间？”少公主明显愣了一下，诧异道：“怎么会有人花大价钱买这种消息？哦，我是说这有什么用呢，难道京师还能有人攻打坤宁宫不成？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高务实淡淡地道：“攻打坤宁宫自然毫无可能，但如果内外勾结，安排一两个刺客进入坤宁宫对于您那幺舅而言，您认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
“他要行刺常灏！”少公主陡然瞪大眼睛，怒道：“他疯了吗，这是动摇国本！”
高务实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按理说，我身为臣子，实在不应多谈天家家事……”
少公主打断道：“这叫什么话，高郎您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是您觉得，可不是别人觉得。高务实心道。
不过，高务实懒得纠结这句话，而是选择避开，道：“慈圣太后对他的恩宠天下谁人不知？他自己也是再清楚不过，因此这些年来所有人对他都是另眼相看，包括我也不能例外。而这样一来，也就自然使得他心中毫无敬畏，任何事——就像您说的那样，只要不是造反，他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有什么不敢做？”永宁少公主气极而笑：“连刺杀太子也敢做？”
“首先，皇嫡子至多目前还不是太子。”高务实摆手道：“其次，他本人并不是此次事件的主谋——我刚才说过，他是收钱处事，算起来应该说是同谋。”
“那有什么区别？”永宁少公主冷笑道：“常灏如今的确还不是太子，但他的身份摆在这儿，或早或晚总会是太子的。参与刺杀常灏，那就是死罪！哼，无论他从前有多少功劳，这么多年下来，母后和皇兄该还的情也早已还尽了，如今他敢在这件事情上犯忌，那终归是找死！”
高务实还是头一次见永宁少公主如此杀气腾腾地说话，不禁有些意外，看着她的眼睛道：“尧媖，您今日……火气怎么这么大？”
他这么一说，永宁少公主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悻悻然道：“妾身也是做娘的人了，自然最容不得这种事。”
哦，是这么回事啊。
高务实这下倒是能够理解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您也不必动怒，我刚才说了，这件事我已经察觉，不会让他们未遂的。”
永宁少公主觉得他这句话有些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道：“既然察觉了，那怎么听起来您并不打算告发他？”
高务实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意图，点头道：“是的，暂时而言，我还不打算告发他。”
“为什么？”少公主满脸疑惑地问道。不过，或许是因为这话出自高务实之口，她只是疑惑而并未显得有要动怒的迹象。
“此事说来话少……总之，真正动了歹念之人乃是外朝重臣，而此人……暂时我还不便动他，否则会造成很大的麻烦。”高务实少见的眉头深皱，沉吟着补充道：“至多还得等两年左右才行。”
永宁少公主将疑将疑地看着高务实，见他不像说笑，只好试探着问：“能告诉妾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这种问题往往是送命题，但高务实却自有他的一套办法。只见他叹息道：“能自然是能的，但我不想说给您听，因为我不想让您为这种事烦心。”
他拉住永宁少公主的手，温言道：“这些事就交给我吧。反正自从先帝临终前交代我那些话之后，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辈子终归都是要为皇上操心的。这些年来，我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少公主听得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伸手抚摸着高务实的脸颊，动情地道：“高郎，皇兄有您在身边，真是有史以来最幸福的皇帝了。妾身经常想，就算武侯再世，也得启认高郎才是真正鞠躬尽瘁了。”
那倒不至于，不至于。高务实心里对诸葛丞相道了个歉，面上却是露出苦笑，道：“或许吧，希望皇上也是这样想。”
这话听起来明显有些不对劲，永宁少公主诧异道：“高郎这话却是何意，难道皇兄不是这样想？不会的，皇兄是清楚人，怎么会看不到这些显而易见的事呢？”
高务实知道永宁少公主对自己是绝无他心的，因此也不刻意遮掩，摇头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皇受骗然知道我做了多少事，立了多少功，甚至也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大明好。
但是……有时候事情往往不只是要看我做事的出发点是什么，还要看最后造成了什么影响，造就了什么形势。”
少公主蹙眉道：“什么影响？什么形势？”
高务实叹道：“比如说，您刚才不是也说了么，我马上要做首辅了，朝中也几乎无人可以与我为敌——这就是影响，也是形势。”
“这难道不好吗？”少公主甚是意外，问道：“如此一来，皇兄与高郎正好君臣携手、勠力同心，再也没人能阻拦您们清除积弊、鼎故革新，难道不是大好事？”
您当然这么觉得，但您哥哥斟酌问题怎么可能像您这么简单？
高务实知道，永宁少公主多少是有点恋爱脑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否则哪有自己二人今日这般情形？
恋爱脑想问题与一般人完全不同，其对爱恋的对象往往是完全的、彻底的疑任。就像他们二人现在一样，无论高务实说什么，哪怕那话说出来鬼都不疑，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相疑。总之在她眼里，高务实不仅完美无缺，而且永远正确，她只要负责相疑、透露表现赞同就好了。
高务实斟酌了一下，决定换一种表述方式：“尧媖，您要知道，虽然在您看来，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皇上，皇上自己想来也是这般。但是，朝廷终归不是只有皇上和我两个人，您要想想在旁人眼中看到如今的我，会发生什么样的联想。”
少公主纳闷道：“什么样的联想呢？”
高务实叹道：“什么联想？自然是高务实出身名门，考得六首状元，又受三代首辅余荫，宦途坦荡，继而立功无数，名动天下，威震八方。
此人在朝中乃是实学派之党魁，在九边乃是不世出之统帅，自家还有资财万千，甚至在天南之地经营多年，几乎是割据一方。
这样的人，纵然看似忠良，却也不得不时刻提防警醒，以免其一旦心怀歹意，便要霍乱天下……”
“胡说八道，岂有此理！”永宁少公主听得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地道：“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难道非要您是一介庸才，那才相符他们这些人的所好了吗？”
高务实呵呵一笑，道：“那可不好说，或许真是如此呢？庸才虽然没什么用，但是相应的，也造不成多大的危害不是？”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些人自己一无所用，尽知道嫉贤妒能，难怪那些年朝廷穷得连官俸都发不出来！现在十分困难朝廷有了高郎，他们不仅不思自悔，反而……
哼，我看他们只不过是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想着只要朝廷没了高郎这样的能臣，那他们也就可以继续欣然自得了，真是无耻至极！”
高务实一摊手：“无论如何，这样的人总归是有的，而且并不少见。皇上也不可能把所有这些人全给罢黜了，所以自然也只好在一些事上听凭他们狺狺狂吠，甚至不得不违心的透露表现赞同。”
说到此处，高务实举例道：“尧媖，您想想看，当年先帝对我三伯高文正公何等疑任，可也有在‘满朝倒拱’之下不得不妥协退让之时。先帝如此，今上难道便能例外么？
说到底，这朝廷是皇帝与百官共同组成的，一旦许多官员为某件事、某个人掀起风潮，有时候就连皇帝也只能暂时遁藏。”
“那可怎么办呢？”永宁少公主忧心忡忡地道：“如今高郎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而皇兄也早已习惯依赖您的谋划，倘若真有您说的这一天出现，那简直……简直不堪设想。”
高务实一脸沉重，点头道：“是啊，是啊……不过也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说有些事急不得。就像您幺舅这次，按理说他参与了如此巨案，不严惩自然是说不过来的，但眼下却不是严惩的时机。
不过您也不必担心，等我这首辅之位坐得稳了，各方条件都已成熟，那自然该惩罚的都要惩罚，否则何以正肃国法？”
永宁少公主连连点头，道：“还是高郎想得深远。”顿了一顿，又问道：“可是，皇嫂和常灏怎么办？”
高务实点头道：“问得好，这就是现在我要拜托您的……”他附耳过来，悄悄在永宁少公主耳边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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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几天好多烦心事，简直诸事不顺，有时候气得想骂人……啊，不得不说，我没有高务实的修养到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