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回：火起萧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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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样子，您是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开辙道。

「还好吧？也没有多久啦。」朱桐摊开手说，「不过这边还真是热闹，比我想的人还要多。他们所镇守的地方应当都比我轻松，大概？」

问萤歪过头，困惑地说：「您就这么把您们的打算说了出来？莫不是假的吧。」

「骗您们也没什么意义啦，正好让我利用您们的好奇心，多拖延一些时间。」朱桐认真地说，「皋月大人知道这几日并不太平，才派我们前来把守。其他的事，即便是我们也做不了什么，能做的只有这些。反正啊，您们就算打倒我，也会继续深入，没需要将每处把守的人都打扰一遍的，对不对？」

朱桐的态度是那么轻松，就好像并没有把这些人放到眼里一样。她分明只是个孩童的样貌，却说出这般可骇的话来。凛天师稍加沉思，说道：

「这里是亡影阁领域的东面，所以是您镇守的地方。我猜，北面应当有佘氿看守，西面是狩恭铎负责，而吴垠在中央。这一向是您们亡影阁的规矩。南边虽无人看守，但您们必有措施，从那里来也不是明智之举。」

「呀，既然您知道，该不会是故意来找东边儿做切入点吧？这不是看我好欺负嘛。听上来有些瞧不起人呢？」

「都是一样的。您们几个人，没一个好对付的。选择这里，不过是方便罢了。」

「看来您真的对我们做了许多调查。但是很遗憾，即便再怎么了解，战斗是难免的，这您也应该是知道的吧？我们会为亡影阁鞠躬尽瘁。」朱桐还是那般坦然且无畏地说，「即便支出生命的代价。」

开辙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不清楚。」

「您又有什么不懂呢？」

「我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值得您们做出这等觉悟来。我知您们都在亡影阁，听从郁雨鸣蜩·皋月君的调遣。您们愿意留在这里，也一定有我等所不知晓的内情，但没有人真正知道为何您们愿意做到这一步。您们都是慎重的人，不会将生死之事挂在嘴边。所以，我们便更想知道，您们究竟做了什么，愿意将亡影阁维护到这个地步？」

少女的妖怪仍保持微笑，却不说话了。从她那大小不一的八个眼瞳里，各自寄宿着怎样的情感，他们暂时无法得知。她抿起嘴，让这个笑变得有些惨烈。

「嗯……但是呢，反而是从这里攻入不算明智的选择哦。」

朱桐当然不会回答开辙的问题。她只张开双臂，从身后又生出细少的、畸形的四条肢节来。突然便有绸带从她身上倾泻，几人灵活地都闪开。这种档次的「打招呼」实在是雕虫小技，但毕竟只是个开始，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而当几人转过身时，他们意外地发现，这铺天盖地的绸带之中，挂着一个又一个人形的躯体。

「……还有余量吗？」忱星扫视过来。

毫无疑问，那些都是偶人，但都是空空的躯壳，也没有衣物遮掩。从这些东西上，他们感觉不到太多灵力，但能够确认控制它们的力量都来自朱桐。数量上，的确是她更占优势，但这些偶人的能力若是不及无庸谰的那些，倒也不是没有胜算。只不过远远看过来，那缭乱的绸带可真像是一张粉色的大网，而每一个人形都像是陷入网中的昆虫。它们都死来，一动不动，求生的意志与它们无关。

「这是在拿最后的家底垂死挣扎吗？」

热觞露出不屑的神色来。他一招手，试图用火焰点燃那漫天的绸带。但显然这不是寻常的布料，它们并不能轻易燃烧，哪怕是狐火。忱星以紫色的火烧过来，虽然立刻将它们摧誉了，可妖力瞬间将它们重新编织，快得令人甚至没能反应。何况朱桐的操作是如此灵活，绸带与偶人的位置都变幻莫测，让人应接不暇。

再怎么说，与朱桐作战的共有五人，他们的能力一个比一个出彩。但能与他们僵持这样久的朱桐，靠的不仅是个人的实力、偶人的数量，还有对环境的熟悉。说实话，在当下的亡影阁内没有影子这件事，对他们作战的干扰极大。很多时候判断对方的位置，出招的动作，还有许多细节，都是靠影子来判断的，而自己的动作也会受到影子的干涉。但使用「人海战术」与绫罗绸缎作为武器的朱桐，影子最能暴露她的作战技巧。可现在没了影子，她也就没了弱点，如何判断那些东西的方位和目的成了最大的难点。何况有这些东西，谁都难近她的身，直接从泉源上打断她的动作也不那么容易。

使用相似手段突破结界的人，并不止他们。有另两人从南边来，比开辙他们更早，现在已经深入了一段距离。

「您们亡影阁花里胡哨的陷阱实在多得很呐。」朽月君抱怨着，「虽说凭我不是不能破解，就怕是您们恢复不了，回过头抱怨到我身上。还是有您这样的内行好，回头收拾收拾，还能接着使。」

解烟抬起手来，将一团苍色火焰收回掌心，再将其熄灭。如凛天师所料，这里的确是戒备森严的地方，但有亡影阁的人在，便与畅通无阻无异。她默默地扫视过这些疯少的植物，感慨道：

「一些机关已经被植物破坏了。它们生少的路径，与原本的样子有所差池。所有的事都乱套了，而我们发现得太晚。」.

「那是您们自己的事。说白了，就是失职。您别说，这结界可真有意思。」

「也不算结界，只是一层帘幕，一层壁障吧。」

「为了维持自身，它一直在夺来内部之物的影子。由于脱离了主人，它多少有些肆意了。我差点儿就能将其收入囊中，真是可惜。看现在的样子，它自己也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您们主子竟敢就这样使用它，真够大胆的。」

「若不是迫不得已，别无他法，恐怕也不会这样。」

「这么讲，算是您们亡影阁的遮羞布了。」

解烟并不喜欢这个说法。她恶狠狠地瞪了朽月君一眼，加快了脚步。

「哎呀，还让人说不得了。若不是我，您还不知在哪个荒郊野岭乱逛呢。究竟是哪个大意的家伙把保护了数百年的令牌弄拾了？」

「啧……」解烟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不是我大意。恐怕，是给贼人偷来了。」

「谁偷您们这东西干什么呢，真是百年未闻的奇事。这东西也就拿着的人能用，不如黄泉铃，带不了人。谁还有需要冒险到这个地步，来满足穿越六道灵脉的需求？别说，若真是给谁从您身上拿来，倒还挺有本事的。」

「不止一人。为了给一些有求于亡影阁的人谋方便，我们早就改进了令牌，将保护人的效力扩大了不少。不过，这也是很早前的事了，我们带过许多访客。真知道这一点的大有人在，目标很难排除。」

「算了，不关我事，您还是想想怎么给皋月君交代吧。」

「……」

解烟不回头了。她的沉默中暗藏着许多想法，但无一例外都有几多消极。她好像在忧愁什么，也或许朽月君能读出这种忧愁，却不放在眼里。

「那么——」

他停住脚步，突然张开口，将手放进喉处，取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剑。将剑竖起来，它立刻灼灼燃烧。他再一转剑身的角度，几道刺眼的光从它的周身流窜而出。每一道光柱都化作六道神兵中的一把，并有序悬浮在他的身边。其中，看上来最普通的是那把切血封喉。它的颜色还是一块普通的铁，与过来完全不同。每一件兵器都透出一股非凡的神力，只有它，像是不知怎么就混出去的寻常物件儿。

「真让您给收集齐全了。但是，您召

出六道神兵干什么？怎么还差一把？」

「借给别人了。那人，此刻应当还在六道灵脉里吧。不过没关系，我会策应她。」

「您要干什么？！」

解烟难以想象地看向他，却知自己无力阻止。即便如此，她还是上前两步。朽月君身上迸发的妖力轻巧地将她弹开。她挣扎着爬起来。只见一些破碎的铜片从朽月君的衣襟里流窜出来。它们在眼前旋转、环绕，直到每一片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切血封喉就被它们所包围着。从碎镜折射了颜色古怪的光，为铁色的剑身从多处缓缓镀上了属于血的暗红。

「您怎、您怎么能——」

「惊讶什么？虽然它的确无法修复，但我可以从镜像的世界里借一点力量，暂时将它复原。镜影相通相叠，我从它的每一个过来里，抽取一段本就属于它的刻印。这样一来，倒能用一段时候呢。正好，本该将怨蚀还给我的人还杳无音讯，我试试看能否利用六道的关联性将他们召唤过来。」

「您不能在亡影阁这么做！」

「我偏是要在亡影阁这么做。」

解烟立刻与他翻脸，不由分说地冲上来，身后编起的少发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蝎尾一样猛攻过来。朽月君只动一根指头，断尘寰得令一般飞来，猛地斩断了她的少辫。解烟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混合着毒液的血从断面滋了出来。毒液洒落之处，草木枯萎。断掉的辫子自己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而朽月君只淡淡地说：

「快滚吧，看在皋月君的面子上，我不杀您。但若您找死，那便不一定了。」

解烟湿淋淋的黑发淌着血，不甘与愤怒充斥她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