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回：逐句逐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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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的要救他们？”

有声音喊住开辙。很明显，这是妄语的声音，它清晰地从后方传来。他迟疑地停下了脚步，默了半晌，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回头。

“救济百姓是我的任务，”他沉稳地说，“也是义务。”

“啊，我不是说百姓啊。”

他不应停下，不应让热觞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可就在此刻，他的腿无法动弹。曾经被怨蚀划过的地方，扩散出强烈的酥麻感，有电流穿过一般，让他逐渐感觉不到这条腿的存在。他只得僵硬地转过身来，看到那疑似妄语的蓝色剪影。他与靠山都是相同的颜色，但开辙分明看出一种迥殊的轮廓。

“您……”

“我先前曾将怨蚀外借出来，如今又收了返来。恐怕六道无常们知道了消息，才告知谁人女鲛人，教她如何寻觅到这个地方。倘若我愿意，她是绝不会察觉的，但没有谁人需要。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自然是有您们之外，由您的其他朋友一手促成。”

“……如今您拿着怨蚀，又有何用？”

“有什么用呢？的确没有太大用途。不过，既然您心怀天下，自认与那些修着佛法道法的人有着相似的心，应该略懂些因果吧？语言是有趣的游戏。您应是深有体会，关于被怨蚀所伤之人，即便是天涯海角也能追寻得到。倘若我说，我注定找得到您，却又化作了狭间的结界，那么我该如何见您？”

开辙没太清楚。他用力盯着那无色的轮廓，却不能像剑灵那般看出五官与衣物来，更没有什么如热觞那般从身上退散。他完美地融在这景色之中，连带声音也无法判断他的距离。开辙的“天眼”在这时候候不起效果了。不过，也或许是……太有用了。

“所以您来见我。”妄语接着说，“这便是言灵的力量。十恶之中，口造者四，但据我所知的其他几位……按照六道无常的话来说，是同僚？并没有很好地培养并运用自己的能力。绮语与两舌，都因繁琐的尘世之情所限，在情绪的针与情感的网中陷落，将自己的本分忘得一干二净。她们并非由红玄少夜所赐的媒介催化，姑且算得上自发的妖变，却也只落得这个下场。恶口是被强行塑造的小妖怪，在这样的位置上，坐不坚固，我才将这红玄少夜做了手脚的兵器暂时借他，大约能有所助益。不过，我并不需要这种东西，为了掩人耳目才削弱的法术力道更奈何不了我。我走到今日，可以说全凭我一人。”

“怎么，要我夸赞您么？”

开辙冷着脸说。没有明确的光源，他脸上有着阴影的部分却如此暗沉，黑得令人心里发慌。不过，这里也没有别人。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啊，您不觉得您想救的那些人，会碍手碍脚么？”

“您什么时候抢了两舌的生意？上一个如此明目张胆挑拨离间的已经死了。”开辙的语气并不客气，“既然您拥有言灵的能力，不如随便说点什么一统江湖的笑话好了。这不比您笼络亡影阁、温酒与其他恶使，与无庸氏的元老们作对，研寻晦涩难懂的技术，肆意玩弄与践踏生命，亵渎死者任意一项简单得多？一句话的事。”

他像是在发怒，实则却是在试探。妄语听得懂这般试探，但他不介意配合下来。

而开辙笃定他会配合。

“首先，我的确对一统江湖没有太大兴趣……吃力不讨好罢了。看那王朝更迭，谁的天下能守千年万年？您自己也说，要救的是黎民百姓，而不是朝廷的疆土。再者，所谓言灵也不是什么言出法随、一语成谶的力量。天时地利，因果劫业，都该当考量。有没有宝刀是一回事，会不会用刀是另一回事，毕竟不是什么兵器都像您们手中的降魔杵，即取即用。语言究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还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对此稍做混杂也趣味横生。我所追求的向来是红尘千姿百态的万种可能。说到底，是

躁动不安的好奇心在作祟吧。”

“能为那些天马行空而毫无人性的想法付诸动作，也很值得佩服。”

“我相疑您的赞美出自真心。”

“我不认为这是赞美，只是说出我的想法罢了，您休想引导我的思想。”开辙神色刚强地说，“我与您永远不同。”

妄语的轮廓像是在笑，即便没有出声，开辙还是能察觉到这种意识上的愉悦。

“您说是，那便是罢。不过虽说您们已经到这儿了，我还是有几分疑惑。既然您被困在这儿哪也来不了，不如替我答疑如何？反正您也没有拒绝的权力。相较于您的朋友，您的确算得上意志刚强——但那也只是归功于您手中的天道之剑罢了。我不会将其夺走，放心。您始终注意着、重视着它，无手无脚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您在拖延时间，好让其他人的思绪完全消融。”

“这只能算目的之一。”

开辙与那汪蓝色对视。不知何时，不知何处，乌黑的痕迹侵染了这方蓝色。开辙并不慌乱，他只是死死盯牢了眼前妄语的幻影，即便他知道，那只是妄语捏出的虚像罢了。这大概算得上一种尊重，虽然开辙并不会领情。

“我说啊，想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