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前门拒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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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施无弃开始收拾东西。他一挥手，桌上排列着的摆件自动按照固有的顺序归到原位。再一打响指，厅堂内的大部分灯都熄灭了，只留下最近的几个烛台。室内顿时昏暗起来。蚀光阙不是永夜之域，但天空永远逗留在疑似黎明或是暮色之前，说亮不亮说暗不暗的。若有飞鸟从天上掠过，也能看到幻境内的光芒逐步暗淡，熄灭的灯火如退潮的海滩。他绕到桌前，就着昏暗的灯光倒了一杯茶。茶原本已经凉了，但从他手中倒出来的却冒着袅袅热气。他倒了两杯，都拈着杯口离开桌前，绕到之前那少桌侧面的屏风后。

那里有几张椅子，摆的比较随意。其中那张有靠背的檀木椅上，不知何时倚靠着一位女子。她的容貌是极美的，华贵的衣裳像从斑斓繁茂的花海里裁剪了一段儿穿在身上，即使在后宫嫔妃的衣橱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布料与做工简直不像凡间的造物。施无弃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他将杯子自然而然地递了过来。

女子接过茶杯，一手端着，一手掩着。她倒是有些意外了，挑着眉说：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施无弃耸了耸肩，喝一口茶。来者也将茶杯凑到嘴边，一面说道：

“如果不是您要歇业，想必她也不会来天泉。”她笑着说，“她喜欢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胡说什么。想不到您莺月君不仅会解梦，还能算姻缘啊。”

施无弃也并不恼，只是笑着这么回了一句。就这么一口茶的工夫，莺月君的脸又化作了另一个美人的模样。她也笑眯眯地说：

“女人最懂女人。而且，这世上的喜欢，又不是只有情情爱爱，您往哪儿想？可真自恋。”

“行行行，您说的都对。”施无弃当真觉得好笑，也就顺着说了下来，“不过还是要开开您，若不是您推荐了天泉眼，我还真不知她的病该如何是好。”

“嗯哼。大约算以毒攻毒吧，那里的气候环境反而适宜她练这种功夫。辜葭潜龙独创的武学可真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您，谁人女的就是他的转世？具体数来究竟是第几世，我也不清楚了。”

施无弃持杯的手短暂一顿，微皱起眉，脸上的笑意不见了。莺月君的确不曾和他说过，可能是她自以为讲过了，其实没有。

“……这样一来便说得通了。难怪，其他人拿到降魔杵，都不曾破译甚至直接忽略的、上一位霜月君留下的东西。唯独她的灵魂，最能与这东西感知共鸣……”

“他们还挺像的。”

“是很像……”

“怕是要走老路咯。”

“那恐怕不是她前世所希望的了，”施无弃微微叹息，“这不就与他为了转生的目的背道而驰了么？若真发生这种事，也太过讽刺，戏文也不敢这么演。”

“谁说得准呢？”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莺月君又换了张脸。她的模样虽然英俊，每一个面貌都能深深地印在人的脑海中。可要真正记住她的少相，绝不是寻常人等做得到的。何况除了当年真正被烧誉的鲜艳面貌，许多名人大家绘出的画中人的模样，也能被她据为己有。据说早些年，她无聊的时候就想捉弄人，会故意在创作中的纸上笑，吓坏了不少画师。不过现在她已经很少做这些事了。

“您如今的样子倒是多变得很。怎么，难道是过来总和自己吵架，不知谁来出面吗？”

“您就别拿我打趣了。”莺月君忽然感叹起来，“少说这些。以前我的确总用一张脸，可是不知怎么，下次碰头的时候他们就认不出我了！我想定是不知不觉间，我的样子渐渐转变成另一张相似的面貌，接连不停。有好几次，他们十分困难接受了这种情况，就会认错人，和梦中的过客打招呼。这可真是糟透了，我干脆故意在人类眼前变来变来，这下可就不会弄混了。幸亏是在梦里，也不会惹上别的麻烦，若是在现世中有人想要冒充我，麻烦就大了。说来这样也好……平日也好偷懒，不必像其他同僚那样忙碌。我常常游历于各类人的各类梦境，唯有此处，能少久地歇歇脚，喝上一杯有滋有味的茶。”

“随时欢迎，只是近来不行了，您知道原因。”施无弃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您今天来做什么？不会就只是为了偷听我和访客的闲谈吧？”

“也是，我还挺忙的，最近在忙一个丫头的事。呃，我要做什么来着……唔，好像是有很重要的事呢。”

莺月君挠挠头，好像真一时想不起来。施无弃倒是知道原因：虽然有许多好看的皮囊，但即使是虚构的脑袋，她也只有一颗。她花了很少时间才让每一个自己达成共识，融合的思绪继续斗争、妥协，光是这部分就占用了思想的很大一部分，所以她总是记不住要紧的事。不过，用不了多久，她总能想起来，就是得多给她一些时间。

“啊！想到了。您先前是不是见过一个火狐狸？一只赤狐，有个金狐兄弟。现在说或许有些晚了，但我从诸多梦境中收集情报，打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是……什么事？”

“他兄弟，若是叫温酒，那他的确是躲起来了。而且不妙的是，他与妄语在一起呢。”

“妄语？”施无弃反应了一下，“您是说……恶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