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长生不长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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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景十二年，秋。 陈家太爷古稀大寿，洛城三十里披锦，满城喧嚣。 须发皆白的陈少生倚靠在临街酒楼二楼雅座上，手中拎起一樽白瓷曲嘴壶大饮一口，神色惆怅。 “七十载繁华，七十载喧闹，到头来竟不如半壶桃花糟。” 今日被满城江湖侠客，达官显贵庆贺的主角——陈少生却已有些厌倦这般世俗应酬。 作为南唐国着名的武林世家家主，陈少生白手起家，以商贾为业，一步步将商行开遍南唐，得财货供养家族。 及至今日，陈少生育有五个子女，有二子一女踏入先天境界，其余两个子女亦是一流高手。 众人皆称，陈氏有五龙，得一可兴族。 也正是一门三宗师的缘故，陈家当之无愧的成为南唐第一武林世家，陈家老太爷陈少生善教子，福缘之深厚令众人艳羡至极…… 只是，谁也料不到今日陈少生在宴席上只露面了半炷香不到，便一个人溜到这间小酒楼独酌。 “穿越至今已经七十载，余寿不到两年……” “可惜早在三十年前我武道大成登临先天之后，寻常武学乃至至高绝学也难以助我延寿……” “更何况为了陈氏商行与别人斗了太多，不然也不至于寿数才七十许。” 也就是此间酒楼僻静，要不然此话若是被他人听到，怕不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在众人眼里只是精通商贾之道，命极好的陈家太爷。 却早在三十年前便登临先天宗师境界呢？ 思索间，陈少生心神沉入泥丸宫，一尊石碑坐落在紫府中沉浮，上面明晃晃的刻着余寿两年几个大字。 这便是将陈少生带到这个世界的神秘石碑，除显示寿数之外再无他用。 陈少生将酒壶放下，负手立于窗台，俯视下方异常繁华的街道，目无表情。 似乎看透红尘烟火，不愿再为之浪费半点精力。 陈少生内心感慨：“我陈少生穿越而来，生而以少生为名，却是个短命种。 明知这个世界有仙人却不得其法，可悲、可恨、可叹……” 是的，这个世界有修仙者存在。 陈家商行遍布整个南唐，消息灵通，自然获得了不少仙人的踪迹以及与仙人有关的物件。 但，这些东西之中有法器、有灵丹、有杂谈…… 却唯独没有修仙法。 又看了一眼繁华喧闹的洛城，将壶中最后一口桃花糟一饮而尽。 “陈忠。” 陈少生平淡道。 “老奴在！” 如影子般跟在陈少生身侧的管家陈忠枯黄高瘦，面目憨厚，但双眼有精光，一看就不是简单之辈。 陈少生静谧道：“江州青云山掘墓一事办的如何了？我余寿不多，江州青云山仙人墓乃是我求仙的最后机会了。” “老爷，族中两百好手已经调遣至江州青云山，正在寸寸探查，四少爷正坐镇江州，再有月余便能有消息了。” 陈少生闻言，微微点头。 江州青云山有仙人墓。 这消息算是陈家商行调查所得，也是最确切有迹可循的仙人踪迹记载。 如今陈少生寿命将近，为了获取仙法，自然不在乎做个掘墓人。 不过，掘墓求法能成的概率也是极低，或者得了仙法也未必用得上，为保家族后事，陈少生还是让陈忠将二子陈玄礼唤了过来。 半盏茶功夫后。 “父亲！” 年三十有余，一袭青衣，入得先天宗师境的陈玄礼恭敬站在陈少生身前。 陈少生看着眼前俊朗的麒麟儿，沉默少焉。 “礼儿，我余寿不多，欲往江州奋力一搏，待我离家之后，家族便交由您来执掌，我陈家如今已经是鼎盛至极。 您执掌家族后，不求您让家族再进一步，只愿能护门楣不堕。” 说罢，缓了缓，又对陈忠道：“陈忠，待江州事了，不论成败，您都将黑衣交予礼儿罢……” 陈忠手下的黑衣便是陈家的暗中力量，个个都是入了流的好手死士。 有了黑衣，便算得上是执掌了陈家大半武力。 陈玄礼看着自己父亲交代后事，心中难免酸涩。 在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看来，父亲陈少生便是天，哪怕他入了先天亦是如此。 可如今，天似乎要塌了！ 但陈玄礼同样知晓，求仙乃是父亲多年的夙愿，如今父亲年事已高，终期将近，自己想阻拦亦是不可能，只得暗中悲戚。 …… 一月后。 江湖突然发生一件大事。 刚过完古稀大寿的陈家老太爷突然将家主之位传给其二子陈玄礼，然后便带着一批人手前往青云县归隐。 随着这件事传开，一则流言也在暗地里扩散开来。 有人说，这陈老爷子原本是江州青云人士，如今时日无多，回到青云县乃是认祖归宗，落叶归根之举。 当然，这种话很快就遭到洛州方面驳斥，陈家世代都是洛城人士，州志县志皆有记载，江州青云县哪来的厚脸皮攀关系…… 但且不论江湖上流言如何，陈家太爷如今隐归青云一事已然众人皆知…… 青云县城东南二十里。
雾影山庄。 陈少生倚坐在一张竹椅上一边品茗，一边听身侧一青年口述。 “父亲，经家中人手排查，仙人墓应该就在青云山青玄观旁。 那地界经清虚观秦道少推测，是龙虎汇聚之眼，得天地灵机钟爱，乃是一等一的灵穴所在。” 说话青年正是陈少生第四子陈玄仁，陈玄仁实力不比他大姐与二哥还有五弟，如今只是一流好手。 不过为人夺目，善俗务，因此掘仙人墓一事便落到他的头上。 事关父亲陈少生夙愿，陈玄仁自然是尽心尽力，奔波数月，通过重重线索终于探查到了仙人墓的具体所在。 听到四子所言，陈少生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明日进山，掘墓开棺，我倒是想看看，这仙人到底少什么模样！” …… 翌日。 青云山青玄观。 大批身着黑衣的人马将这间小小道观团团围住。 青玄观观主盛虚道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再一看为首的老者，不正是克日来青云城传的沸沸扬扬的陈家前家主陈少生吗？ 心中自是颤颤不已。 嗫喏问道：“不知陈老太爷今日来我青玄观何事？若是要祭拜祈愿，我青玄观观小殿狭，可接待不了那么多居士。” 陈少生看着一脸悚惶之色的盛虚道人，微微一笑。 “观主，叨唠了，今我陈少生欲寻一处良穴归根，不知观主可愿成全少生？” “良穴？” 盛虚道人心中一滞，暗道：“看来江湖传言这陈少生要在青云县落地归根一事并非虚言啊，莫非陈家老太爷真是青云县人士？” 同时也有些纳闷，虽说自己道观旁是山水汇聚，龙虎相济的上等灵穴，往日也不是没有人打过此地的主意。 但一来此地深居于山林，二来自家道观毕竟是上了南唐朝廷道碟的道统，权衡之下这些人都放弃了把此地作为葬地的念头。 而陈家乃是现今武林第一世家，什么宝穴找不到，怎么就惦记上自己家这一亩三分地了呢？ 有心拒绝，但又摄于数百好手威势，不敢说话。 陈少生似乎是看出了盛虚道人心中的意思，给身旁一个同样身着紫衣道袍的中年道士一个眼色。 那中年道士得了疑号便立马上前一步。 “盛虚道少，贫道乃是京城清虚观，玉清一脉道统第三十二代传人，道号玄真。 不才领了朝廷钦天监监正一职。今陈家太爷德高望重，欲借贵观宝地安息，还望道少给个方便。” 陈少生也上前一步道：“还望道少成全。” 说完，陈少生接着道：“老朽知晓夺人基业乃是恶事，陈家会尽所能补偿道少。” 势利相合以逼迫，盛虚不过一小观观主，如何不知今日这基业是给定了？ 若是自己识相还好，若是强顶着不愿将基业拱手让人…… 恐怕接下来就是朝廷开除自己道碟，然后山匪劫掠了吧？ 形势比人强，盛虚立马摆出一副积极配合的姿态。 “陈老太爷德高望重，欲寻安息之地罢了，我青玄观岂是那种不知进退之人？ 虽说是祖宗基业，然修道当修德，道德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陈老太爷请自便，我青玄观马上搬走！报酬一事莫要再提！” 说完，盛虚道人不顾身旁小道童委屈巴巴的拉扯，立马回到观中收拾起家伙什起来。 陈少生看着识趣的盛虚道人哑然失笑，心中暗道。 “好一个道德岂是如此不便之物！没想到山野之中也有妙人啊！” 挥手将陈玄仁召来，吩咐他给盛虚奉上一份大礼以补偿。 而在青玄观内忙着收拾东西的盛虚却不知道自己将拿到多少补偿，反而是在安慰自己的小徒弟。 看着一件件熟悉的事物被收纳进行囊中，小道童很是难过，瞪着水汪汪的双眼委屈问道。 “师父，我们真的要搬吗？这可是祖师留下的基业啊！” “废话，徒弟啊，今天形势比人强，咱观里就您我两人，一个老骨头一个小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啊！” “可是，我们道观又不在灵穴上，我们完全可以只把灵穴给谁人陈老太爷的啊！” “只给灵穴？” 盛虚道人闻言，冷哼一声，脸上干巴巴的皱纹硬是挤出‘不屑’两字，接着道： “这陈老太爷要是真想找坟场还好，可问题是……啧啧！” 青玄道观传启数十代，青云县都有仙人墓记载，他青玄观道统怎么可能不知晓这旁边就是传闻中的仙人墓呢？ 这陈家老太爷陈少生弄出那么大的阵势，找坟场？ 骗鬼吧！ 只是，这些话他盛虚自然不敢多说。 将观内重要的典籍道碟法器等家伙装进行囊后，其余锅碗瓢盆那是一个不要。 不过半个时辰就收拾好了。 随手接过陈玄仁给的纹封，带上小道童撒丫子就跑。 数个时辰过后，盛虚与小道童已经到了青云县官道之上。 牵着小道童的手，回顾回头看向数百年基业所在的青云山，一脸嘘唏。 “祸事！祸事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