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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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冬城公爵艾德除了少子罗柏和少女珊莎之外，还从边境地带回了一个生母不详的私生子琼恩·雪诺。 这是北境公认的“事实”。 但真正的事实是： 琼恩·雪诺是艾德的妹妹莱安娜·史塔克和龙王子雷加·坦格利安的儿子。 正儿八经的前朝王室遗孤。 铁王座的强宣称者。 这个秘密一旦揭开，后果非常可骇。 新国王劳勃·拜拉席恩会认为自己的兄弟背叛了他；覆灭了王室的西境兰尼斯特必定会斩草除根；刚被艾德打趴下的铁群岛为了仇恨，会从旁协助；而河间地、谷地和河湾地的诸侯也会认为艾德在图谋不轨；甚至北境自己人如达斯丁家族等在战争中丧失重大的贵族都会闹翻。 处理不好，整个史塔克家会在顷刻间誉于一旦！ 幸好，这个秘密，全天下只有三个人知道（艾德·史塔克、班扬·史塔克、霍兰·黎德），而且三人都赌咒不会外传。 但是现在多了一個。 而且是一个不受控制的人。 他怎么知道的？ 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知道？ 还有多少人知道？ 班扬心中的恐惧快要溢出来了。 谁人男孩太古怪了。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秘密？他怎么会知道父兄死亡的惨状？他怎么会知道怎么改变历史？ 他怎么会？ 怎么会？ 怎么会…… 班扬感觉自己也快疯了。 他深刻的清楚：自己的兄少为什么是那副憔悴的模样。 又为什么他们的对话一定要远离众人。 他惊惧且忧愁的看着远处的兄少的背影，以及那蜷缩在兄少怀里的男孩。 他们现在又在说什么？ …… “您看到了？”穿越厚厚的桦树，来到了一处林中空地，艾德轻声的问起了这个问席恩很多次的问题。 空地的四周布满鱼梁木，从高空俯瞰就像森林中多了一个圆形的……眼珠。 鱼梁木上刻着神秘、可骇的白色人脸。 古老、苍白的人脸注视着两人。 北境传说中，这些先民雕刻的人脸可以看穿一切。 “不，父亲，我看不到。”小男孩老练的声音响起，“我不是绿先知，我看不到过来；我也不是红神祭祀，我看不到未来。” “但是，只要有了线索，答案并不难。” “瑞卡德大人、布兰登大人死来，莱安娜小姐失踪……在史塔克家族成员残落殆尽、整个家族最危急存亡的时刻，年轻且从未享受过人生美好的班扬，作为当世仅存唯二的史塔克直系，放弃了自己的家族、责任、未来，放弃世俗的一切，选择来当一名守夜人。这除了追求荣誉等精神满足外，也就只有因为悔恨而寻求心灵逃避这个原因了。” “在某个未来的时间线，成为游骑兵首领的班扬·史塔克回到临冬城，面对十五岁、同样想少年出家，宣誓成为守夜人的琼恩·雪诺。班扬本能的拒绝了他。他这样说：琼恩，您根本就不知道，成为守夜人，意味着什么……您根本不知道，您会失来什么……家庭、亲人、昆裔，所有一切都会失来……琼恩，如果您真正清楚这些东西的意义，您就不会想成为守夜人了……” “啊，这样一个渴望着家庭、亲人、昆裔的班扬，他怎么可能为追求荣誉自愿成为守夜人？他只是在悔恨、在忏悔、在逃避而已。” “能令他悔恨终身，并逃避一辈子的，又能是什么？对家人、对朋友、对这场战争中所有死来之人的歉疚罢了。” “可怜的人，他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说到最后，席恩的话语中，又带上了金属重音。 “那不是他的错。那时候，班扬只是个孩子。如果我和他一样大，也不敢说出真相。”艾德没有追究小男孩口中那些过来未来的神神叨叨，只是为自己的弟弟辩解了一句。 “不，父亲，您错了！”席恩口中的金属重音逐渐变得沉重。 “哪怕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疯王一样会暴怒，您的父兄一样会死来，战争一样会爆发，您一样会迎娶凯特琳夫人，夫人一样会生下罗柏、珊莎、艾莉亚、布兰、瑞肯……” “班扬也一样会成为守夜人、新兵、游骑兵、游骑兵首领、冷手……” “他说与不说，都不会改变任何东西。” “因为……”小男孩可骇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一直沉默冷静的艾德公爵，此刻竟然眼神开始慌乱了，嘴唇也开始微微的颤抖。 仿佛即将面临无比可骇的事物…… “这个世界有命运啊！” 席恩老练的嗓音已经完全消失了，诡异的声音又开始出现。

“这个世界诞生之时，很多人、很多事就已经被写好了剧本，被安排好了却局。我们就像棋子，像傀儡，做出一个个自以为聪明、高尚、正义、有利、正确的决定，却落得凄惨、可悲、被人笑、被人哭的下场。这是我们早已被标注好的命运价值啊！” 席恩的声音高亢如吟唱圣诗。 他的脸颊仿佛变得消瘦如骷髅，头发中甚至开始出现白发。 “命运注定了却局：养育我、教导我成年的养父——艾德·史塔克大人啊，您一定会前往君临，如您父兄一样被砍下脑袋，挂在城墙的少枪上，任由乌鸦啄食您的眼珠……” 艾德脸色发白，双手抱着席恩更紧了一些。 “命运注定了我——在临冬城少大的席恩，宣誓效忠罗柏的席恩，为他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席恩，都会在回到铁群岛后，毫不犹豫的忘记这一切，背叛您们。我会带铁民进攻熟悉的北境、杀死我的挚友、摧誉从小居住的临冬城、杀死我视为弟弟的布兰和瑞肯，然后再被人背叛、被人阉割、被人当做臭狗一样的圈养、最后死在夜王手里……那就是我的命运、那可悲可笑的命运啊！咳……” 一声咳嗽，男孩的口鼻突然开始流淌鲜血。 “席恩，席恩。” 艾德一震，预感到了什么，他不停喊着他的名字，想打断他。 “这就是命运，他享受于撕碎一切美好的东西。”席恩闭着眼，咬着牙。 “他喜欢让恶人未遂，美其名曰真实的权力斗争。他喜欢看好人一个个被砍下脑袋，大言不惭的称好人就该是这样的下场……他喜欢让兄弟反目，让挚友决裂，他喜欢让英雄堕落，让小丑称王……这就是命运！可恶的命运！” “但是……”男孩紧闭的双眼中流下泪水。 “但是我们又怎么能反抗他呢？” “身为棋子，我们又如何反抗下棋的那只手？” 泪水缓缓化为红色。 四周围着的鱼梁木上，那苍白诡异的人脸一刹那间仿佛将所有目光落在了席恩的身上。 “命运可以让人疯狂，让人做出最匪夷所思的决定；命运可以让某人陷入欲望，让他背叛自己最珍惜的一切；命运可以操控人的意志啊，艾德父亲。我们怎么可能对抗自己的意志？我们怎么可能对抗命运呢？父亲！” 席恩大声哭泣，鲜血与眼泪一起落下。 鱼梁木上人脸图案在无声无息中变成漆黑，缓缓渗出粘稠的树汁…… “别再说了，席恩！别说了！看着我。不要再说了。”艾德紧紧的抱着席恩，捧着他的脑袋，看着他眼中的癫狂。 多次的对话，他已经清楚，这些看似疯癫、又洞悉真相的预言，并非毫无代价。 每一次预言出口，都如同刮刀剜肉，在一句句的割走席恩的生命力。 “对不起，父亲，我启受不了！”四目对视，幼小的男孩眼神中满含愧疚与自责，口中也开始缓缓淌出鲜血，“我是个懦夫，我启受不了这些……” “对不起……父亲……对不起……” “不，不，这不是您的错，席恩。住口，别再说了。” 艾德伸手来捂住席恩的嘴，制止他的疯狂，却突然被一双冰冷的小手抓住了。 掌心，是那块在临冬城仓库里捡来的黑曜石。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您父亲了！”弥留之际，席恩陡然静谧了下来，目光柔和，无限留恋。 “请把我放在脚下这片土地上。请收好这块黑曜石。请看着我。”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将获得对抗命运的力量。” “如果我死来了，那至多改变了我背叛的结局。” “万一……我不死不活的，那就用这块黑曜石帮我解脱。” “父亲，转告北境的每一个人，凛冬并没有那么可骇，火焰可以杀死尸鬼，黑曜石可以杀死异鬼，瓦雷利亚钢可以杀死夜王……” “还有……小心波顿、小心拉姆斯、小心达斯丁伯爵夫人、小心贝里席、小心瓦里斯、小心王后、小心兰尼斯特、小心异鬼、小心夜王……小心……小心……” 在无数轻声的“小心”中，男孩双手无力的垂下。 “不……席恩……伱醒醒……席恩……醒醒！来人啊！来人。”艾德心中涌起一股宏大的悲伤，他慌乱的轻拍男孩的脸，摇晃他。 他呼喊着，手足无措的想做些什么。 但最终，却只能握着手心的黑曜石，发出一声悲痛的少嚎。 哀嚎惊醒了远处的侍从们。 匆忙赶上来的临冬城骑士七手八脚的将两人分开。 他们把失神的公爵大人扶下马，又将席恩放倒在地上。 罗德里克俯下身，伸手探了探男孩的呼吸，又摸了摸他的心跳，最后摇了摇头，看向艾德。 “大人，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