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永乐不迁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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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二年，冬。 东宫之中，本该是这座宫殿主人的太子朱高炽却没有坐着，而是将主位让给了另一个人，自己站在边上侍立一侧，不敢妄动。 当然了，全天下唯一一个能让太子低头侍奉的，只有皇帝。 朱棣喝了口热茶，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蒸腾热气的白雾，冲朱高炽招招手： “您身材胖大，总站在那，您不累朕都替您累得慌。坐下吧！” 朱高炽赶忙拱手行礼，随后小心坐在位置上，并无多言。 他知道，从小到大父亲最喜欢的孩子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更像父亲的朱高煦。自己能文不能武，在父亲心里自然比不过可以冲锋陷阵的弟弟。 如今能够坐上这太子之位，虽说嫡少子的名头帮了很大的忙，可若非那玄之又玄的所谓辅导班，这太子他怕是做不了那么稳当的。 因此，越是做了太子，朱高炽越是沉稳低调，恐怕自己有哪怕一点错漏便要叫人抓住把柄，连那辅导班、那位神秘师长教师都救不了他。 朱棣看了他一眼，道： “宋师长教师对您日后的评价很高，说朕在外征战那么多年，若不是您替朕监国，朕几十年的仗打下来早就把家底给打空了。” “看来，朕得先跟您道个开。” 先前他只跟朱高炽说了一点点课程内容，前两天的当务之急是将国策给定下来，到了今天，朱棣才准备多说一些事情。 考卷的答案是他们一起磋议的，不过，最后在试卷上填了什么内容，那就只有朱棣自己知道。 毕竟那是他的测验题目，只能由他自己来选择要在上面写什么、不写什么，朱高炽给出的只是意见，决定权还是在朱棣那儿。 今天交完卷，朱棣脑子里绷着的弦也总算是松快了些，可以跟自己这嫡少子和新立的太子多聊聊了。 闻言，朱高炽愕然又悚惶，连忙推辞： “父皇，儿臣不过是做了些再寻常不过的，这都是分内之事，您……” 朱棣抬手打断，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朕启认您做得很好，可是在历史上您很短命。” 他扫了眼儿子这身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他心宽体胖好，还是该说他能一整天几乎动都不动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不只是，咱们这一脉许多后人都有大问题，要么脑子不好，要么身子不好，有的脑子身子都不好，死的早那都是上天垂怜大明了。朕还私下里问过师长教师，是不是因为朕靖难，所以上天降下惩罚，叫咱家后世子孙都如此命途多舛。” “但师长教师告诉朕，与其来想老天爷，不如想想自己的问题。” “比如您――” “太子，师长教师说您这身材太胖了，很容易引发诸多疾病，历史上您在四十多不到五十的年纪暴死，朕驾崩后，您即位的第二年就出事了，肯定与您这身材有关系！” “等会儿朕会跟您东宫的人吩咐清楚，即日起，您这里甜食的份量统统减半，少吃饭，每日得来里头花园里散步最少一个时辰，等您瘦些，便同瞻基一起，重新开始习武。” “听清楚了没有？” 朱高炽汗流浃背了。 他身材又高又宽，但身上全是虚肉，几乎没什么实的，力气不如两个弟弟大，走两步都喘，许多时候出行都得靠人抬着轿辇走。 光是这散步一个时辰就够他受了，还要跟儿子一起习武，朱高炽实在有点顶不住。 倒不是说跟几岁的儿子一起习武拾人什么的。 主要是，他的嫡少子朱瞻基今年虽然才六岁，却早早地就已经开始习武识字。朱瞻基从出生起就深受父皇喜爱，所以所有功课的强度都是奔着日后当皇帝来的。 这强度放在精力旺盛的孩子身上或许只是累人，可放在如今的朱高炽身上，他既要替父皇处理政务，又要散步，又要削减甜食摄入，还要练武…… 如此痛苦，还不如让他四十多岁就暴死呢！ “父皇，儿臣这身子您也知道，若是儿臣年岁小些还好，可如今事务繁忙，政事尚且多得处置不了，还要浪费时间在这，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啊。” 朱高炽顶着父亲的死亡凝视，还是硬着头皮辩驳了一下。 只是这理由稍显牵强了。 朱棣呵呵冷笑： “那您让瞻基那孩子二十七岁就没了爹，这就忙得过来了？” “这是旨意，由不得您，朕如今还没有出来打仗，少说还有几年呢，这期间，您手里的政务朕也能做一部分，少说那没用的，把身子骨熬打好了，日后您寿终正寝，才好叫孩子坐稳江山！” 要不怎么说隔辈亲呢。 朱高炽绝望地想起，当年自己跟弟弟在应天府读书时，皇爷爷也曾经很喜爱自己，赏赐和夸奖不停；如今，父亲很喜欢他儿子朱瞻基，时常将这孩子带在身边教养，甚至朱瞻基待在东宫和御前的时间都是对半分的。 所以即便父亲很喜欢弟弟朱高煦，也架不住前有皇爷爷后有好圣孙，只能将自己立为太子。 本觉得这是好事，结果现在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了。 正是因为要让自己这个当爹的留给瞻基一个大好江山，所以他必须得好好活着，以免儿子太年轻镇不住…… 苍天啊！ 他朱高炽兢兢业业一辈子，上半辈子给爹守家，下半辈子替儿子干活，现在锻炼身体都是为了以后能干更多年的活…… 什么劳碌命啊！ 不等朱高炽继续辩驳，朱棣喝了口茶又继续说：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 “朕决定，得定下一条规矩，日后所有皇子皇孙都必须遵守这一点。” “皇考以马上打江山，朕这江山也是打下来的，不能让后世子孙忘了这点。如今想来，皇考当年令所有皇子来凤阳练兵这规矩就很好，朕这身本事，泰半也是那会儿才练出来的。” “您知不知道，大明日后的皇帝，有许多都相当短命，二三十岁就死了，像那狗屁朱祁镇，朕还希望他能死得更早一些，以免二十来岁就以一己之力嚯嚯了大明三十万精锐，以至于武将丧失宏大。”

“还有些身子差就算了，死的时候连个后都没留，只能在他们兄弟里头找，兄弟里也找不到了，就巴巴地跑来其他支脉里找，文官自然会选一个更适合自己操纵的，这也留下了诸多隐患。” “所以，日后所有皇室后辈成人后都得来练兵，不拘来哪，边塞也好凤阳也罢，或是来海边练练水师，都不错，朕也不需要他们练得有多好，不需要他们日日统率兵马，但求读兵法、知兵事，用得着他们的时候能上得战场！” “再有，如此一来，像您这般身材胖大的孩子，这么熬打一段日子也定然能将身子骨给熬好，来的时候太医给配上一个，若还是熬不过来，那就是命该如此。” “朕还不疑了，这样筛一通下来，大明皇帝还能如师长教师所言易溶于水、死于丹、死于胡乱调兵遣将！” 朱高炽的嘴巴缓缓张大。 作为燕王世子，他或许是最清楚父皇性格的人之一。 父皇本人就是藩王里最知兵的一个，若非如此，父皇不可能靖难成功，这里头甚至还有许多的运气成分，但凡朱允做事有三分像皇祖父这事儿都不可能成。 正因此，父皇格外忌惮宗室后辈知兵这件事，登基后也跟朱允一样大力削藩，只是手段柔和许多。 但朱高炽没想到，正是因为将宗室当做傻子一样养着，导致后来皇帝一旦过早驾崩就乱了套，又或者随便找的一个皇子、宗室根本就没有当皇帝的才干。 半晌。 朱高炽迟疑道： “那父皇，咱们先前磋议的国策之一，也就是让所有直系宗室都留在京城，不来封地，这件事……” 既然要锻炼宗室，其实他皇爷爷定下来的藩王制就是最合适的。 藩王镇守边塞，扎根于封地，一则可以避免争储，二来能够让皇家后辈拧成一股绳，替未来的皇帝盯着武将，避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武将坐大的局面。 按理说，其实父皇当初造反――啊不靖难之役，其实很难成功，因为皇爷爷针对这种情况也有很全面的应对措施，要不是建文帝太蠢，手段太嫩，换了九位藩王中的任何一个上位，其他人造反都不可能成功的。 “您是想说，咱们靖难能成事只是偶然，要说起来，皇考定下的藩王制就很合适？” 朱棣斜睨他一眼，哼笑道： “可您怎么知道，皇室往后会不会出一个比朱允更蠢的角色呢。” “就朕如今听闻过的后世子孙中，已经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叫门天子朱祁镇，有两个几十年不上朝的懒皇帝，嘉靖还算是好的，但那万历实在是让朕听着都想抽他两耳光。” “噢，还有个沉湎玩乐最后三十岁就死了的武宗皇帝，朕猜他是有心无力，想斗却没斗过文官被弄死了；有个天启皇帝朱由校，在位七年一个儿子都没留下，最后驾崩时只能将皇位传给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兄弟朱由检，也就是咱们大明的亡国之君。” “还有您自己啊，登基一年就暴死，您是不蠢、有才干，可不也一样没活多久吗？” “太多太多了。您自己看看吧，就这些人，要是边塞有任何一个藩王稍微聪明些，乱起来不是轻而易举？” 朱高炽：…… 朱高炽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是头一回听到完整版的大明十六帝各个是奇葩。 这实在是太震撼了。 “正因为听说了这么多事情，朕才一定要让皇子皇孙们都来历练，却不能让他们有封地。” “一则避免战乱，二，也要为日后的大明培养更多的储君。” “朕现在也算是看清楚了，党争在任何时候都无法避免，像您，这么多年在后头替朕办了多少事，可朕也必须启认，如果站在当爹的角度，老二比您更像朕，偏向是无法避免的。但论做皇帝办实事，他绝对比不上您，这一点朕心里更清楚。” “所以，既然怎么样都要争，那还不如都争，都比！” “这就跟斗蛐蛐一个道理，最后赢了的谁人人，总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这个皇位，会勤政爱民，如果他登基之后跟唐玄宗一样懈怠了，其他人会放过他吗？” “这件事，朕已经写进了给师长教师看的国策里，而且也规划好了，未来五年内，首要目标就是您太子朱高炽必须得将身材练到跟您两个弟弟一样，五年后，您若连绕着皇城一口气跑一圈都做不到，朕第一个抽您！” 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朱高炽。 朱高炽脑门上的汗已经滴到地毯上来了。 绕着皇城跑一圈，这是什么概念？ 不用搜了，南京故宫周少10.23千米，相当于十公里拉练。 虽然朱高炽没有跑过，但他少了眼睛，在宫里住了两年了，自然知道皇宫有多大，绕着皇城走一圈要多久。 一想到自己未来的目标是这个，朱高炽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他以后到底是要当皇帝还是要当武将……这太子能不能拾给老二来当啊？！ 朱棣毫不心疼自己二百多斤的好大儿，他早就觉得这胖儿子该减减肥了，只是一直没找到个合适的机会，后来又感觉没需要这么折腾，如今倒是正好。 他轻咳一声，道： “还有一件事，前日您的意思，建议朕可设置一南一北两京，但所有政务仍放在南边办理，这件事朕斟酌过，同意了，一样也写在了答卷上。” 朱高炽豁然抬头，眼中带着震惊看向父亲，难以置疑他居然同意了这一条。 谁不知道，父皇自从靖难成功后就一直在琢磨着要迁都回北边来，现在都在斟酌该让谁来北边营造宫殿了，显然心意已决。 可如今他居然连这个都答应了。 实在叫人难以置疑！ 朱棣有些尴尬地再次咳嗽了两声，只表明了一句： “咱们得准备往海上发展了……而且，那朱祁镇叫人打到了家门口，朱由检是直接被打破城了上吊就义，朕觉得皇帝的确不能留在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