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君恩与师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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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各怀鬼胎地磋议完之后。 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帝王将相们回归老家,纷纭忙碌了起来。 大明,洪武十年,宋慎家中。 刚返来,宋慎就直接叫兰云来隔壁张家递了帖子,请张唯下班,啊不下值了之后过来一趟。 他并不知道,自己十分放心的、端正可靠的从明兄,现在正在武英殿里接受盘问。 ………… 距离下课半个时辰后。 武英殿。 “这两日宋慎有没有其他动作?除了土豆那件事之外,他可有叫您帮忙做什么别的?” 朱元璋也不摆架子,没坐龙椅,而是来了大殿中间的座位上。 他左手坐着朱标,右手坐着张唯,父子俩此刻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后者。 张唯感觉自己浑身不止起鸡皮疙瘩,所有汗腺都在疯狂工作,分明是深秋,但他这会儿内衫都好悬没被汗湿透了。 换做是谁,被当朝皇帝和太子死死盯着问事情,而且皇帝平时杀官不眨眼这会儿却很和蔼,恐怕都会慌得想死吧? 张唯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悚惶不安,垂首回答: “回禀陛下,他的确没有过……” “但是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元璋眉毛挑了挑: “凡是需要问咱当讲不当讲的,统统都不当讲!您这话问了就是放屁!” “不过,看在您跟宋慎关系不错的份上,讲吧,咱听听要说什么。” 张唯脑袋上的汗都快成溪流了,只是被帽子给挡住才没有源源不停像水龙头似的往下滴。 他定了定神,慌还是很慌,但话也必须要讲。 “陛下,臣当年受您指派,二十出头便有幸当了宋龙门的师长教师,有了他的指点和陛下疑重才有了今日。” “所以臣感念陛下恩泽,也感念老师的教导,否则便是那无君无父之辈。” “也正是因此,臣今日斗胆,有一言想问――” “子畏他是哪里做错了,让您对他如此忌惮,不惜让仪鸾司和臣一齐来盯梢,将他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而来?若他果真有谋逆之心,哪怕他是老师的嫡少孙,臣食君之禄必将忠君之事,为陛下做事。可子畏受伤之后虽然性情大变,却依然纯善,十分疑赖于臣,他到底哪里有问题,臣实在是想不通啊!” 说完这番话,张唯径直从位置上起来跪倒在地。 他不敢抬头,只是拱着手低着脑袋,汗水越来越多,躯体也微微颤抖,等待皇帝的最终回答。 他脑子没问题,历经这么十年宦海沉浮少了记性和经验,知道自己问得极其冒犯,也不应问,或许会惹来杀身之祸。 但知道归知道,不问却是做不到的。 张唯是宋濂的师长教师,而宋慎是宋濂的嫡少孙,二人年纪相差不多,从认识起张唯就把这小伙子当亲弟弟看待了。后来宋慎伤了脑袋失来记忆和视力,不论从报答师恩还是私人情感的方面,多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可就因为他这一层关系,如今却被陛下用了起来,被命令时时刻刻打探宋慎的消息…… 最开始在望月楼那次,陛下还能说是因为好奇宋慎的伤势,想隐瞒身份跟他聊谈天,但事情走到仪鸾司趴房梁上偷听对话这个程度,就实在有点太过分了。 这不是把子畏当犯人吗! 张唯自认不算好人不算坏人,只能算个庸人,他不敢反抗陛下的旨意,不敢偷偷跟宋慎提起他正在被皇帝监视的事情,但是这事不办理,他每次跟已经瞎了眼睛的宋慎说完话之后,晚上睡到半夜都想起来给自己两巴掌,寝食难安。 良久的沉默中。 就在张唯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拉来剥皮实草的时候。 头顶忽然传来了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咱没看错您,宋慎也没看错您!” 朱元璋的笑声爽朗,听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他冲朱标摆摆手: “标儿,把他扶起来吧。” 张唯哪里敢让太子殿下亲自来扶自己,连忙膝行着往后退了退,避开了朱标的手,才缓缓起身。 看着他仍然悚惶的脸,朱元璋面上笑容不减,甚至还拍了拍自己身旁谁人座位: “放心吧,咱不怪罪您,来,坐下说话。” 犹豫了好一阵,张唯终于小心翼翼地坐了返来,但屁股只敢沾半边,随时准备好就地滑跪。 朱元璋喝了口茶水,语气静谧了几分: “若是咱真是把宋慎当做犯人看待,他还能活到现在么?” “您也不想想看,先前宋慎当着咱和标儿的面提出要组建船队出海,咱要是真想处置他,光是这个就够宋家抄家流放了,咱何须还找人费尽心思来弄船队?那不是吃饱了撑的。”
张唯一愣。 这事儿最开始他没有听见,但昨日朱标来找宋慎的时候倒的确提起过,当时他还没弄得太清楚。 可现在一听,嚯,宋慎找人组船队出海,找到了当朝皇帝和太子头上,放在任何地方都能算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了! 他渐渐有点回过味儿来了,却仍忍不住开口: “那,陛下,您为何还要这般监视他?” 朱元璋扯了扯嘴巴,不答反问: “您知不知道,先前宋慎交给您的谁人土豆,是什么玩意儿?” 张唯老老实实摇头: “具体的臣倒是不知。子畏只告诉臣,那土豆是西域传来的好东西,若能在大明种植成功的话,咱们能多一种可粮可菜的食物,百利而无一害。” 这些都是被毛骧纪录在册的谈话内容,朱元璋当然知道。 他之所以问这么一句,就是为了铺垫。 “好,那咱现在告诉您,除了宋慎告诉您的这些之外,土豆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特点,他大概是怕吓着您了,加上如今没有产出、没有把握,所以才没说。” 朱元璋看着张唯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土豆此物可粮可菜,亩产超过千斤,并不如何挑土地,大明东西南北都能种植,且放在地窖中可以少期贮存。若此物可以种植成功并且推广,此后大明百姓将不必再担心自己饿肚子,最起码能撑过一个荒年。” “张唯,您如今知道了吗?” “宋慎的命比多少个御史加起来都重要,咱让他住在您家隔壁,让毛骧带仪鸾司中人来他家左近蹲着,除了监视,最主要的是要保证他安全。” “只有他知道具体如何种植土豆,而且他手里的好东西,不止土豆!” 张唯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空白,没有表情。 他脑子里乌七八糟的问题堆了一堆。 比如土豆的产量宋慎连自己都没告诉,陛下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比如宋慎拿出土豆是在搬到自己隔壁之后的事情,陛下提前派人来,提前安排宋慎住处,难道能未卜先知? 又比如……宋慎这些好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师长教师他知道吗? 这些问题在张唯脑子里纠结成了一团乱麻,但他不敢问出口。 先前质疑陛下把宋慎当犯人看管的时候,张唯原本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哪怕拼了这条命也得在君恩和师恩之间找个平衡点,不想再继续煎熬下来。可当陛下真的给出了答案之后,他又实在有些闹不清楚―― 子畏摔了一下脑子之后,难道就变成了个聚宝盆香饽饽了? 到底怎么回事,老师知道吗? “这件事,还如以往咱和宋慎都叮嘱过您的一样,不要告诉您老师。” 似乎是看出了张唯心底的疑惑,朱元璋淡淡开口道: “宋濂并不知情,您要是说了,宋慎那边会很难办,而且咱也得防着他什么时候把人给带回浙东来。” “您老师的性子您应该知道吧,他这些年一直躲着朝廷里的纷争,说好听点叫一心只读圣贤书,说得难听些,他食君之禄却不肯忠君之事,不愿意为咱做事,到了宋慎那里他一样不肯!” “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应说,您清楚?” 张唯打了个激灵,彻底从那一团浆糊似的事情里清楚过来。 难怪,不仅是陛下交代要瞒着老师,就连宋慎在请他帮忙找人种土豆的时候,强调的也是保密保密再保密,连他的亲祖父、自己的老师都不能讲。 宋濂是想让宋家在朝廷即将到来的剧变中急流勇退。 而宋慎显然是认为,在那场浩劫之中宋家并不能幸免于难,所以选择提前留下底牌,种植土豆,等到宋家祸到临头时,再用土豆这个土里的金疙瘩拿来保命。 张唯不能评价这两种做法孰优孰劣,但仅从皇帝陛下如今的态度来看,宋慎显然已经成功获得了皇帝的高度重视。 在他把自己兜里的好东西悉数掏出来之前,朱元璋绝对不可能动他,也不会动宋家。 “臣,谨遵陛下旨意。” 深深吸了口气,张唯再度起身,伏地而拜。 这一次,朱元璋没有叫朱标扶他起来,而是语气静谧、声音沉稳道: “来吧,以后您就在御史台挂职,平时在家待着就行,随时等宋慎那边的消息,咱会给您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