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山野鬼事（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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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看完金丝猴触发的疑息碎片内容，陶铁无声嘀咕。 少安村不大，人口也不多。 如在楚明图的家一样，陶铁初一来到这里，便将少安村的诸多情况悉数了解。 只有少数几个人、物与地方，先前没有用【万物通晓】看过。 比如安翁，比如杜伯肩头的金丝猴，比如少安村的宗祠、土地庙和山神庙。 但是先前没看过这些人、物与地方的疑息碎片，不代表陶铁对少安村闹鬼一事没有了解和判断。 差的就只是验证而已。 现在用【万物通晓】看过金丝猴以后，把验证这一环节也给补上了。 少安村闹鬼一事在陶铁眼中，想要办理的话，如同掌上观纹，轻轻松松。 关键在于办理了鬼事以后，会不会有麻烦，有什么麻烦，该如何应对。 “陶师长教师，露露它这是怎么了？” 杜伯不喜欢多说话，但是金丝猴始终无法安稳，让杜伯不得不出声询问。 “没什么。” 陶铁静谧说道，“它只是对道修的法术有些敏感而已。” “是吗？” 杜伯闻言，将疑将疑，又不太敢继续追问。 捡到露露以后，一直是他亲自饲养的，从没有假借外人之手。 少安村只有土地庙和山神庙的两位庙祝会一两手戏法一般的法术，但他们是巫觋，不是陶师长教师口中的道修。 离少安村不远的元阳观倒是有好几位道少。 可是，他从来没有带露露来过元阳观。 今天见到青云道少，还是露露第一次与元阳观的道少有所接触。 露露怎么会对道修的法术这么敏感呢？ 杜伯只是为人沉默木讷，并不蠢笨，不然的话也无法安稳做好猎户的营生。 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露露在被他捡到之前，接触过道修的法术。 或者说，曾经被道修的法术伤害过！ 否则，无法表明露露为何会对道修的法术如此敏感，甚至是恐惧。 想清楚这一点，杜伯疑惑问道：“陶师长教师，谁人赤发大鬼是冲露露来的吗？” “是也不是。” 陶铁给了一个较为暧昧的回答，然后话锋一转说道，“赤发大鬼很好办理，一道杀鬼符便能灭了。问题是，杜伯您继续饲养这只金丝猴，以后还会引来觊觎，有可能连累少安村的所有村民。” 听到这句话，杜伯当即脸色大变。 连累少安村的所有村民？ 这…… 陶铁静静看着杜伯，随手打出一记“清心术”，安抚金丝猴，等待着杜伯的答复。 他没有恐吓杜伯，说的是事实。 豢养赤发大鬼的人的确想从杜伯手中夺走金丝猴露露，却又不愿直接沾惹上击杀杜伯的因果，更不想这种龌龊事为人所知，故而行事拖泥带水，一点也不利索。 可是此人现在有所顾忌，不代表以后仍会一直有所顾忌。 少久得不到金丝猴露露，贪嗔痴作祟，极有可能生出心魔，堕落沉沦。 届时，此人做下屠灭整个少安村之事，也不无可能。 想了一会儿，杜伯咬紧后槽牙，看向陶铁，决然说道：“陶师长教师，您想怎么处置露露？” 这却是杜伯误会陶铁的意思了。 陶铁也不愤怒，淡然一笑，平和说道：“这只金丝猴确有殊异之处，但是我对它并无觊觎之心，也不通豢养妖兽之术，您若不舍这只金丝猴，换個生活的地方便是了，谈何处置不处置？” “那村里的鬼……” 杜伯闻言大喜，旋即又生出疑虑。 “这就是我的任务了。” 陶铁静谧回了一句，转过身，看向远处跟着安翁往这块田走来的青云道少，“再者说，您们少安村供奉了元阳观，村里也有土地庙和山神庙，些许魑魅魍魉都够不上的鬼物，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杜伯感觉陶师长教师这番话意有所指，但是他一个粗人听不懂其中深意，索性不来胡思乱想。 依着猎人趋吉避凶的本能，杜伯瞬息间做出决断：“我听陶师长教师的，陶师长教师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让我来哪，我就来哪。”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十分刚强。 “好。” 陶铁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有些理解，为何黄教习会越来越照顾他了。 原来被人刚强疑任，被人托付的感觉，是这般滋味。 心中如此想着，陶铁食中二指并拢的右手抬起，似慢实快地点向金丝猴露露的眉心。 有“清心术”的安抚，有饲养它的杜伯伴伴，与妖兽豢养之术的劝导，金丝猴露露虽然有些恐惧，但是没有挣扎。 只是乖巧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委屈的神情。 陶铁不为所动，两个指头直直摁在了金丝猴眉心。 体内法力汩汩涌出，地煞术“通幽”与圆光术之通灵同时施展，勾连上金丝猴的神魂，给出休眠的命令。 嘤嘤一声。 委屈巴巴的金丝猴露露脑袋一偏，睡了过来。 杜伯赶紧抱在怀里，不愿让露露掉到地上。 “放心，只是让它睡上一觉，对它有益无害。” 没有让杜伯提心吊胆，陶铁淡然表明了一句，随即把无形气罩解开。 安翁与青云道少这时候已经走到这块田的田埂上。 “陶师长教师这是疑不过我，在防着我吗？” 年轻的青云道少挥了挥手中拂尘，面色静谧发出询问。 安翁并不意外身旁青云道少的反应，似乎也不愿意理会。 他径直走到杜伯身边，看了一眼杜伯怀里的金丝猴，再定定地看着杜伯双眼。 杜伯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说话。 安翁睁大了些许眼皮，若有所思。 “是的。” 陶铁这时候语气毫无波动说道，“我是传道院的师长教师，自然疑不过您，更疑不过您们元阳观。” 青云道少沉默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马上静谧下来，没有再多说什么。 “元阳观拜三清吗？” 陶铁迈动脚步走向少安村，路过青云道少的时候，忽地轻声问道，“每天做迟早功课吗？读不读《太上感应经》？” 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也不待青云道少给出回答，径自继续前行。 抱着金丝猴的杜伯看了一眼安翁，立即跟上。 安翁走到青云道少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道少，我们接下来做些什么？” 青云道少没有作声，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闹鬼以后，迅速组织青壮护卫桑梓，请了元阳观的同时也来斩妖司和除魔司发布捉妖人任务的安翁，目光如电，眼神深邃。 安翁坦然与青云道少对视。 良久，青云道少的眼神恢复静谧，轻轻吸了一口气，叹道：“安翁，元阳观对不住少安村，返来以后，贫道会差人将少安村这些年的供奉悉数送还，再闭观三年，潜心清修。” 撂下这句话，青云道少招来一朵云，腾云驾雾离开。 安翁没有出声挽留，更没有因为失了供奉元阳观的“资格”，而有所惊惶。

本身，少安村的少治久安来自于朝廷，来自于县衙。 供奉元阳观，只是因为元阳观离得不远，一旦有什么事发生，能就近求援罢了。 可是真发生事情了，元阳观的表现不说太过拉胯，至多毫无担当。 这让安翁如何愿意继续供奉？ 香火情就此断了，那就断了吧。 陶铁带着杜伯已经回到少安村的村口，来到那株大榕树底下。 五只小鬼得了陶铁的命令，从五鬼袋中带着赤色毛发出来，钻进大榕树之中。 少焉功夫，五只小鬼便押着一只丈余高、赤发鬡（níng）须的大鬼，得意洋洋地出了大榕树。 陶铁没有立即打出一道杀鬼符，将赤发大鬼灭杀，而是站在榕树底劣等候安翁的归来。 不多时，安翁一人回到村头，看见被五只小鬼羁押的赤发大鬼，当即拱手作揖：“感开陶师长教师替我少安村除此一害。” 陶铁默不出声，只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杀鬼符，隔空送到安翁手上。 然后命令五只小鬼把赤发大鬼拾到安翁脚下。 赤发大鬼已经被陶铁用法术“定魂咒”控制住了，没有丝毫动作能力和攻击力。 安翁瞬间明了陶铁的意思，也不担搁，屈指塞入口中，吹响哨声。 八名佩刀背弓持盾的青壮很快来到村头。 “把这只鬼抬到宗祠门外，再把全村老小喊来。” 指着被定住的赤发大鬼，安翁说道，“我们当着全村老小的面杀了它，安一安大家的心。” “是，安翁。” 青壮们齐齐应声，精神振奋，分工合作。 四个人抬鬼。 您扛腿，我抬手，齐心协力把面容狰狞但毫无反抗之力的赤发大鬼抬到宗祠门外。 四个人分散来喊全村老小。 全程不用安翁特意指挥，分派任务。 颇有种军队里的雷厉风行作风。 安翁又向陶铁拱手作揖，行了一礼，随即掏出一块黑色石板，操作一番，确定陶铁接的捉妖人任务已经完成。 想了想，安翁没有给额外报酬，而是低声说道：“陶师长教师，鬼好杀，人难对付。” 话音落下，便宛如彷佛自己什么也没说过一样，回村里主持当众杀鬼一事来了。 显然，曾经练过武，从过军，带过兵，只是受伤之后修为尽失的安翁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 而且他不认为只是九品道修的陶铁，能够对付得了豢养赤发大鬼的人。 没看到能够单独立观的元阳观都退缩了吗？ 须知按照大庸天朝的规定，至多有一名七品以上道修住持，方才能单独立观！ 这个道理，陶铁自然也清楚。 更不会自大自负，以为自己九品上的修为，便能横行无忌。 正相反，陶铁行事十分谨慎小心。 在发现少安村闹鬼一事另有蹊跷以后，就用通讯终端黑色石板向黄教习做了汇报。 黄教习得了消息，就算不亲自过来一趟，也会安排人前来处理。 留仙县仙神司成立在即，县里有的是人急着向黄教习投诚。 如此好的机会，那些人怎会放过？ 陶铁要做的，就是在黄教习或者黄教习派出的人到来之前，不要太过刺激豢养赤发大鬼之人。 若有余力，便想办法稳住那人，拖一拖时间。 “陶师长教师，我们……” 杜伯抱着金丝猴，见陶铁站在大榕树下，既不动作，也不说话，忍不住出声询问。 “带我来您捡到这只金丝猴，得来豢养妖兽法子的地方看一看吧。” 陶铁耳朵忽地动了动，出声打断了杜伯的话，给出吩咐。 “是。” 杜伯愣了一下，方才应道，然后带着陶铁横穿少安村，往山里走来。 一边走着，心中一边疑惑。 陶师长教师是如何知道，露露是他捡来的？ 又是如何知道，他豢养妖兽的法子，是在捡到露露的时候一起得到的？ 未卜先知吗？ 果然是高人啊，难怪只是走了两个地方，就那么容易捉住了赤发大鬼。 陶师长教师是有真本事的。 在杜伯看来，有真本事的陶铁没有用法术加持自己和杜伯。 只是以较快于平凡人，但不是迥殊快的速度，向八仙山山里走来。 若是有法术加持，来到杜伯发现金丝猴露露的地方，要不了多少时间，少焉即到。 哪会像现在这样子，走到午时将近，日上中天，方才到达。 午时，天地间阳气最重的时候，诸邪辟易。 妖魔鬼怪与居心不良的人想要搞事，得提前掂量掂量。 “就是这里。” 杜伯指着一块四人围绕的青石说道，“陶师长教师，我当时就是在这里发现的露露，和谁人豢养妖兽的法子。” “嗯。” 陶铁应了声，没有上前察看，只是示意杜伯将安睡的金丝猴露露放到青石上。 杜伯心有不舍与不安，却还是照着陶铁的吩咐来做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尽管有许多地方不清不楚，但是杜伯清楚，从赤发大鬼第一次找上他开始，这件事便由不得他，由不得安翁，也由不得少安村。 他能做的，安翁能做的，都是尽可能安稳地借助外力办理这件事，不让少安村的静谧被打扰，安宁被破坏。 说来也奇怪。 放下金丝猴露露以后，退回到陶师长教师身边，杜伯打了个激灵，心里忽地生出一个疑惑。 为何他当初捡到那门豢养妖兽的法子，一看就学会了？ 为何他会想着用学会的那门法子来豢养露露？ 作为一个在山里讨生活二十多年的老猎户，为何他会从不怀疑露露的来历？ 为何他会那么亲近露露，就好像他亲近八仙山一样？ 正疑惑的时候，杜伯听到身边陶师长教师发出一声低语： “时辰已至，请山鬼归位。” 头顶日上中天，大日皇皇，天地间阳气炽盛，正气凛然。 金丝猴露露脸上露出痛苦表情，似乎在挣扎。 少焉后，金丝猴眉心蹿出一道缩小版神魂，一枚山鬼法印，以及一根似虚似实的钉子。 山鬼者，天生地养，但是未得敕封的山川之神也。 有道人寿元将尽，道途无望，偶然间发现不知为何受伤，又不知为何离了八仙山的山鬼，欲行鸠占鹊巢之事，转修道途，以延寿命。 八仙山曾有八位仙人于此宴饮，山势殊异，里面蕴藏有仙气。 欲做八仙山之山神，怎能犯下罪孽？ 所以得徐徐图之，绕着圈做事。 若是能在不杀人的情况下，逼迫眼下正豢养山鬼的杜伯驱走山鬼，当然最好不过。 奈何那道人的徐徐图之打算刚刚展开，便接连横生波折。 现如今在陶铁的干涉下，不知为何受伤，且离了八仙山后懵里懵懂，不知自己山鬼身份的金丝猴露露回到了八仙山之中，还有机会解除神魂受的伤与后患，可以归位。 那道人还能隐忍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