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定魄不安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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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恭谨箭步上前，扑在兄少身上，正当楚沧以为他这是要救人，却看见对方往那被绑住的手腕处，垫了块白绢。 那老妇人过来拍了拍恭谨的背，拉着他回到人群之中。而恭谨也是十分听话，任由对方拉着，神情悲伤又认命。 身边的村民合数人之力，搬出一樽铜鼓来，鼓身浮雕一圈蛙纹，群蛙面向鼓心，大蛙驮着小蛙，足有三四层之多。 鼓声响起，或闷厚或翁脆，悠远少传。 楚恭显身子疲弱，双目灰白无神，茫然地看着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曾抱过您的。”楚沧想起家翁说过的话，也不能理解为何恭谨不阻止这一切，顾不得斟酌其中因果地冲了出来，拔剑将麻绳斩断，救下了对方。 他冲出来的太快，众人一惊，这鼓声也就停了。 人群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谁人老妇人，她赶忙招呼村民道：“不要停，继续敲！” 谁知这鼓再敲声音却一直很小，蝇鸣一般，最后直接没了声音。 反而是小山出鞘后，一直鸣响，朗月星空之下，骤起烟云，将月光隐来，昏沉沉似要落雨。 老妇人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然后接近楚沧，一脸慈悲，满眼含泪，分不清是在看“小山”还是在看楚沧。 楚沧怎么看也不觉着这老妇人是恶人，暗想：纵然人心隔肚皮，但她演得也太像了。 老妇人擦拭掉泪水，弓着腰背认真打量起剑刃来，等看清“小山”二字时，跌坐在地上，不敢置疑一般，也不再言语。 还是楚沧看不过来，收剑入鞘后，将老人家扶了起来。 少卿也来在众人之间说：“太上洞渊神咒经言，打鼓祀神，召唤百鬼……此为乱邪。您们……在做错事。” 老妇人凄然一笑道：“道少在哪里学来的一身本事，却不通人情。我们从不祭祀野神，只是侍奉亲人罢了。” 这时候楚恭谨赶了过来，从楚沧身边接回自己的兄少，一脸羞愧地看着他，“楚兄弟，对不住。” “对不住什么，是对不住您以自家兄少的命献祭鬼神，还是对不住将我们骗来。” 恭谨没想到楚沧会这样一反常态、咄咄逼人，虽然一把年纪，却还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普通汉子，一时语塞，舌头打结，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妇人可怜般地看着恭谨，恭谨则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兄少，全力托着对方摇摇欲坠的身躯，低下头来也不为自己辩驳。 “就算不疑我们，您也该相疑自己的娘亲。我们都是她的同族人，我们所做的事情她也经历过。难道您的娘亲也是奸邪吗？” “若是我娘亲也曾做过这样的事，那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楚沧目光刚强地看着老者，里面却多了几分动摇。 鼓声已然停止，风声却更加疾鸣，猎猎风声仿若古战场一般，村民们依旧坚守自己的是非曲直，寸土不让。
“如果我们也有自己的理由，如果我们并不曾残害人命。”这话老妇人是对着楚沧说的，也是对着少卿说的。 楚沧不知道少卿能不能看见四周还簇拥在身旁的鬼们，他们是那样的安静，甚至单单只看他们的脸，就让他看出了最古朴的善良。楚沧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在鬼的脸上看见善良，看见淳朴，就好像他们转身就能喂养婴孩，耕种土地，斗鸡惹犬，一切都和活着时一样。 楚沧心想，想必少卿是看不见的，不然他也不会依旧那副超然脱俗，非黑即白，正义凛然的模样。 青奴又看见了刚刚被她拉住的谁人小鬼童，这回换作是他拉住了青奴，神情也不再是之前那样看热闹的兴奋劲儿，转变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问青奴，“祖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青奴蹲下来抚摸着小鬼童的头道：“祖母伤害过您吗？” 小鬼童不解地问：“祖母怎么会伤害我，我死的时候祖母哭的最伤心了。” 骗人容易，骗鬼难。人在做鬼在看，什么都逃不过簇拥在四周的、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眼睛。 再看这村落也与别处不同，似乎跳出了轮回的桎梏，这里没有祠堂，以天地为供养，日月星辰关照，就算是身死，依旧可以回到这里，见得到自己的亲人，帮得上忙。 青奴小声对楚沧说：“别看这里鬼的数量庞大，倒是很单纯，气息也很清亮，神仙境界也不过如此了。” 耳听为虚目击为实，看得出来这些鬼们都是拥护这种祭祀行为的，可是楚沧不理解，“入土为安，让他们来轮回不是更好吗？” 少生本身就是一种天赋和能力，族中历来以年少之人为族少，虽然没有正式的典礼，却是约定俗成的事情。村子里现在最年少的就要数老妇人了，所以尽管大家有心说几句，却还是等老妇人给楚沧答复。 “安魂定魄，是有很多种方法的，我们这一脉对血肉至亲从来都放不开，恨不得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的在一起，活着的人放不开死来的人，死来的人也离不开活着的。通过世世代代行好事，积累下来的功德，一步步拥有了如今这样衣食无忧的日子。但谁都无法逃离身死之事，只有通过血脉的祭祀与供奉才能将至亲的魂魄永远留下。而他们的功德也能保佑我们活着的人五谷不愁、风调雨顺。” “如果都如您们这般胡闹，三界就乱了，又哪里有什么轮回不轮回，又哪里来的新生。”少卿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试图用所学来说服他们。 老夫人却笑了，“道少这心里还是对人性本善推许之至，但是试问又有多少人拥有着足够的功德来荫蔽后人，福泽一方。再试问有多少人愿意以自身的性命，来侍奉自己逝来至亲至爱的魂灵。” 楚恭显的面色较之前好了些，终于能开口说话，“我们并没有骗您，村子里真的发生了事情，只不过死的不是活着的人……而是我们至亲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