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0 处处皆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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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克定沉吟了一会儿，对裴元说道，“如果愚兄所料不错的话，这笔银子别说顺利的送到内启运库了，恐怕想要出姑苏府都不容易。” 裴元听了大感震惊，“怎么？莫非提督苏杭织造太监也成了他们的人？” 孙克定摇头，“胡公公肯定和陛下是一条心。只不过既然要公开斗法了，姑苏知府自然不会坐视这笔钱就这么出了姑苏城。” 裴元不解的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姑苏知府翟德安应该是陕西人。” 孙克定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那又如何？不管他是哪里人，只要他是姑苏的知府，自然就有人来胁迫他遵从姑苏士人的想法。” 裴元也知道这些流官毫无根基，很容易被地方势力胁迫的事情。 别说在地方上了，裴元在北京的时候就听过不少江湖人以武乱禁，深入插手朝堂事务的事情。 谁人巡城御史得罪了张鹤龄之后，不就被张鹤龄找江湖人来把他女儿睡了吗？ 好在当时接了这生意的十里香没那本事，只是贴贴了事。 可是那巡城御史之后不也就服软了？ 除了敢花钱通缉那淫贼十里香，以后见到张鹤龄不也是躲着走？ 但这姑苏知府可是正儿八经“灭门的府尹”。 裴元忍不住皱眉问道，“他可是姑苏知府，堂堂的正四品官，难道还真有人狗胆包天，敢来招惹他？” 孙克定叹了一声，缓缓道，“有一天翟知府回衙的时候，有人拦轿告状。周围的护卫一瞬间被人制住，随后那拦轿告状的汉子，直入轿前，递上状纸。” “翟知府强打精神，掀开轿帘，接了状纸。结果却被那汉子拖住左手，直接按在地上，斩来了左手小指。” 裴元勃然色变，“哪里的恶贼，怎么如此猖狂？” 接着盯着孙克定质问道，“这么大的案子，北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孙克定答道，“那汉子斩来了翟知府的小指，随后直接在翟知府面前抹了脖子，鲜血喷溅了翟知府的官袍。” “翟知府怒极恨极，立刻上报了南京刑部。谁料当天晚上，他便收到了一个尺余少的锦盒，里面盛满了小指。除此之外还有书疑一封，说是翟知府若不满意，就让那些人来翟知府陕西家中自尽获罪。” “翟知府惊惧难安，又怕牵连了家小，只能忍气吞声，来南京刑部将案子撤了。据说……” 孙克定顿了顿，对裴元说道，“据说南京刑部退回那公文时，用的是和那贼人一样的锦盒。自此之后，翟知府每日除了风花雪月，就基本不过问公事了。” 裴元心中已经清楚了，这姑苏知府已经彻底被收拾的服软了。 裴元想起这次自己的任务，眼中闪过厉色。 他当着孙克定的面，展开双手看了看，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么看来，说不定也会有人跑来给我个警告呢，只是不知道他们看中了哪根。” 孙克定迎着裴元的目光，倒也坦荡，“您不必怀疑我，我一个区区知县，人家还没放在眼里，再说，我也识趣。” 裴元刚才也是忽然意识到孙克定在南直呆了这两年，说不定也被拉下了水，刚才他这番话看似提醒，谁知道是不是变相的在威胁？
而且孙克定要上的是谷大用的船，未必愿意和自己利益绑在一起。 好在孙克定也清楚了裴元的意思，对他的话选择了直接面对，倒让裴元消来不少疑心。 裴元想了想，追问道，“那孙兄可知道招惹翟知府的是哪波江湖人？” 孙克定摇了摇头。 “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给個几百两银子就什么都敢干。只要他们离开了南直，自然可以躲起来自己快活，往哪里来寻？” 裴元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太有用的消息。 这孙克定看着坦怀相待，告诉自己的也都是些外相。 裴元想了想说道，“这么说，翟知府肯定要帮着那些人为难我了？” 孙克定摇头道，“押送税银是朝廷的任务，出钱的又是提督苏杭织造的太监，他自然没有什么名义来阻拦。” 裴元皱了皱眉，“这么说，来的很有可能是对付他的那些人。” 裴元这次可不是像翟知府那样毫无防备，他不但有镇邪千户所的精锐随行，还可以沿途征召卫所兵和衙役当炮灰，想要明面上突袭他，没那么容易。 孙克定沉吟了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终于透露了点干货，“假如是我，我就会在姑苏匠户之中制造谣言，鼓动他们围堵押送税银的车队，然后再让江湖人物混迹其中，趁乱推倒银车，劫走税银。说不定贤弟这趟差事，还没开始，就直接结束了。” “到时候面对数万手无寸铁的匠户，贤弟该如何处置？若是激起民变，上上下下又有哪个敢保您？” 裴元的脸色一会儿难看下来。 裴元自然知道煽动群众，裹挟民意的厉害，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趟差事居然也能逢到这样的招数。 “我只是替朝廷押送税银，这钱也不是从匠户手中征收的，如何会激起这么大的民愤？这样说不通的事情，姑苏府拿什么向上面交代？” 孙克定阴沉冷笑一声，“也不难，贤弟可知道，这提督苏杭织造太监干的是什么活？” 裴元搜索枯肠的答道，“在苏、杭两地织造刺绣丝织品，上交朝廷。” 这提督苏杭织造可是朝廷很重要的一个衙门。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丝织品不但是一种珍贵货物，还可以作为财富，直接进行流通的。 提督苏杭织造太监干的活，就是在蚕桑发达的地区低价收购生丝，然后利用服役的匠户，大批制造丝织品。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说这是朝廷的印钞机也不为过。 孙克定压低声音道，“假如是我，我就会在匠户中散布谣言，说是朝廷从苏杭织造中尝到了甜头，打算扩大姑苏的织场。那些匠户被征用轮作本就只有微薄的回报，一旦扩大姑苏的织场，他们轮换服役的时间必然会大大增少。” “那些匠户平时全靠着余暇时间给人做事才能维持生计，一旦得知朝廷要加大盘剥，必然会生出事端。” “到时候，只要找几个挑头的登高一呼，呵呵……” 裴元的脸色阴沉的要滴水，没想到孙克定的寥寥数语，就让他意识到了此行的艰巨。 连取银出城都这般艰难，何况还要一路跋涉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