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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一章:韩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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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六年,七月三日。 穿着泰山军夏衣的焦用,走进了济阴郡鄄城县东部的韩氏里的下乡队。 此时的河济形势已经不能用小好来形容,而是一片大好。自六月泰山军分兵,董访带着二千锐兵和老营八千就开始在河济开始攻城略地。除了鄄城和廪丘二县没有告破,周边的豪势聚落皆竖起了太平道的杏黄大旗。但此二县陷入也只是时间问题,前一段时日,这二县主力出城想袭击董访,反被其歼灭,此刻二县也是愁云惨澹。 当然董访现在也没有精力顾这二城,光在河济地区的广大乡野扎下根就已经千头万绪,既要获得当地大众的支持,还要让他们愿意起来跟着分田分宅,这都不是容易的事。为此,董访不仅将老营培养的分田吏都派出来,还从正军中抽调了一批识字的军吏下乡,一定程度都在让正军的战斗力锐减。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焦用就是因为这个暂时离开了军队,来到了韩氏里。他是出自横撞队的吏士,杀得人,识得字,最重要的也是穷苦人出身。 他本名实际上叫焦大,泰山一饿殍,因为张冲在泰山而起改变了他注定路倒的命运,此刻他是一名横撞队,太平道泰山军最精锐的吏士。 而现在他再一次被委以重任,来负责韩氏里的基层工作,并任韩氏里护田兵的做训官。 当焦用背着行囊到韩氏里报道的时候,早来的下乡队正在开着会。一见军中打扮的焦用到,时任下乡队队头的张白一会儿就立了起来,阔步走到焦用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喜道: “焦兄,终于把您盼来了。之前上面就说,我们这韩氏里要来个作训官,没想到会是您。” 说完,张白就将焦用引荐给分田队的其他成员,道: “同道们,这是横撞队的焦用,以后就是咱们分田队的副队头和护田兵作训官。” 然后大伙齐齐对着焦用作揖,焦用赶忙放下背囊,也与大伙作揖,融洽昂扬。也的确,这些分田队的积极性都很高,随着泰山军外部战事胜利不停,他们这些骨干都觉得有奔头,尤其是随着渠帅张冲打下了濮阳,再次大北汉军主力,这种热烈就更上了高潮。 张白有心抬高焦用的威望,遂为其扬名: “您们知道前一战伏击鄄城县卒时,焦兄只一人就得了三级,可谓我泰山军勇士。”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能杀人,还能杀好几人,在哪个时代都会让人侧目,这些分田队的吏士们自然也不例外,皆畏惧又带着羡慕看着焦用。只因为他们这些文吏,虽然安全不用搏命上位,但在这个时期,到底还是焦用这些厮杀汉升得快。 焦用知道这会要他说几句,笑道: “多余的不讲了。初来乍到,不敢说什么。只想把这罐子血和大伙儿倒在一处,一起将韩氏里拉出来。” 众人听这话就觉得提心气,又是一阵叫好,后面大伙一阵热暄,就各自退了,给张白和焦用单独说话的时间。 张白和焦用是认识的,算是同届,都是在随军学堂受习过,是以互相熟悉。 这会,只剩下两人,他们就说了私下真的话,主要还是张白在讲: “阿用,咱们这里的分田,可以说困难重重。韩氏里原先是鄄城韩氏的宗族所在,其家拾了这里就隐匿在了鄄城内。此外这里又靠鄄城,这里的乡里人们都不敢和我们分田队亲近。就拿这壁里最穷的汉子们来说,按道理分田给粟,多好的事,抢赶着有人来。但您到了这才发现,没这么简单。给他粟,他不敢要,给他地,他更不敢种。知道为啥?一怕咱们太平道少不了。二怕咱们对乡豪手下留情。三怕的就是担心韩家人再打返来。到时候清算起来,被扒皮抽筋的还是他们。” 从这番话可以看出张白这个分田队头的确是在韩氏里有过调查的,说的也都是真的困难。焦用听这番话,也知道了这的形势不乐观,所以点了点头,道: “咱们在河济这里一点基础都没有,然后四遭又都是汉庭势力,所以里户们对我们有疑虑是肯定的。但不疑任我们,这分田的事就办不成,所以这样,我一会就到里户们家里走走,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就这样,刚到没多久,行囊才放下的焦用又马不停蹄,背负行囊,入了里社,就要先摸摸情况。 真实的情况的确如张白所说,此地里户对太平道的疑虑不是一点两点。 焦用和几个分田队的吏士入里社,里户们早就瞅见了他们,但皆站得远远的,没一个人愿意上来搭话的。 然后有一个担粪的老叟路过,焦用忙拉住人家就热暄: “叟公,下地呀。” 那老叟一被搭话,就支支吾吾得应付焦用: “是啊,是啊。” 焦用继续搭腔: “叟公,是自家的地,还是分田队分的地呀。” 此言一出,担粪老叟立马张望四周,嘴里应道: “自家的,自家的。” “叟公,分田队没给您分吗?” 到这时候候,老叟都已经要熘了,宛如彷佛和焦用再多说一句就会如何,但焦用就是抓着老叟的手不松开,没奈何老叟只能应付: “分是分了,但那地是韩家的,咱可不能要的。” 焦用见果然如此,又继续问: “叟公,咱里社哪家最穷,哪家最富。” 此言一出,老叟吓得汗都下来了,慌道: “这个我不清楚,真不知道,我下地了,真的,可怜可怜我。” 焦用不再难为老叟,其人就匆忙走了。然后焦用又问了几个人,其反应皆和之前老叟一样,只凡说道分田、贫富这样的敏感话题,都唯恐避之不及。 最后,反倒是一个在里社边玩泥巴的稚童上前告诉焦用等人: “俺就知道,谁最穷。” 然后小孩就带着焦用等人来到了一处地窝,告诉众人,这是韩大乞的家,可穷了。 一般来说,里户们再穷也会弄间草屋,很少有住地窝的,这东西一般是那些无依无靠的山聚才会挖,住这地方难免会让自己觉得自己就是野兽。 焦用等人到的时候,韩大乞正在和他阿母拔着草根,一见到这伙人,警惕地看着焦用,问道:

“您们什么人?” 焦用笑道: “俺们都是分田队的,想问问您咋不要咱的地呢?” 韩大乞不说话。 焦用转过头,蹲在正在挖草根的他阿母,笑问: “阿姆,您有几个儿呀。” 老媪的头发已经悉数发白了,眼睛也白浊了,看不清人,听得有人问,虽疑惑但还是顺服地回道: “就这一个儿。” 焦用笑道: “我和阿姆磋议个事,从今个起,俺也做阿姆的儿,中不中?” 老媪再次疑惑得看着焦用,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儿。 然后焦用也不等老媪同意,顺势就叫起了娘。 “娘,俺也是穷人。那时候天天就是刨草根吃,侥幸没饿死,之后入了咱穷人的部队泰山军,才算真吃了饱饭,现在咱就是要让大乞这样的,也能吃上饱的。” 随后焦用就从队员手上接过一袋粟,递给了老媪。老媪装着沉甸甸的粮食,双眼擒满泪花,忙说使不得。 韩大乞看自家老娘都被牵扯出去,怒道: “我不管您们是谁,别来我家。都走,都走” 说着就拽、推、攘,要将这伙不速之客赶走。 但这惹恼了他阿母,这个遵命一辈子的老媪最见不得自家儿子这么恶,训斥道: “大乞,您咋了,谁让您这样对客的?” 然后还惭愧带着畏惧看着焦用,要替她儿子道歉。 如果对道德进行解构,您会发现与人为善的品格,底下潜藏着的却是弱者的畏惧。强者总有拒绝别人的底气,也能接受被人讨厌的处境。而对于像韩大乞他娘这样的贫弱来说,被人讨厌就将使她再不能生存,所以久而久之,对每一个人讨好就成了她下意识的动作。 韩大乞向来孝顺,听阿母的话,即便有心表明,但还是叹了口气,放开了众分田吏。 之后几日,焦用就吃住在了韩大乞家,也真的如子一般侍奉韩大乞阿母。 这夜,焦用和韩大乞照旧睡在地窝内土坷垃上,盖着藁草,枕着坯头。 黑暗中韩大乞问焦用: “弟,您冷不。” “冷,但我在泰山那会连地窝都没有,睡在山洞里,那才叫冷。” 韩大乞道: “委屈弟了,把您自己的被褥给了咱娘,自己来我这睡土坷垃上。” 焦用说了: “大乞哥,别再说这样的见外话,我是真把您娘当我娘的。我自小就没个娘,现在好了,终于认了个,我不知有多欢喜。” 韩大乞听了这话,嘴里想说又不想说,最后到底讲了: “弟,您来这的原因我都知道,可在咱韩氏里搞这个,难。” 一听韩大乞终于开始聊这个话题,焦用再不困了,起身就问: “咋个难,大乞兄,您给俺讲讲。” 韩大乞拉住焦用的手,问: “弟,您和俺讲个实在的。您们太平道能少吗?您知道我为何叫大乞吗?就是因为我靠行乞走四方,在别的地方我也见过您们太平道的人,不像是个能少久的,和那些豪强没区别。” 焦用听得这话,一方面记下泰山方的名声是否会受太平道其人方的人连累,一方面也在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问题并不好答,韩大乞既然能一句话就问到问题的根子,他这里就是骗也多半让人疑不了。 而且,这个问题就是在焦用这些泰山军骨干的思想里也没有统一过认识。 河济地区的根据地到底能不能少久,这个真的不好说,毕竟就连泰山地区的老根据地都差一点被抛弃,更何况是河济地区呢! 他们都知道渠帅最重人,常说,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但他能和韩大乞这么说吗?跟他说,咱泰山军打得过就留,打不过就走?那谁敢随他们干? 所以韩大乞想了会,这么讲: “这事要看具体的斗争,咱们太平道如今和汉家争斗,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我们赢。只因为我们是穷苦人的部队,而天下亿兆穷苦,有这些人支持,天下迟早是咱们太平道的。您说这事能少不?还有您说看过别的太平道,觉得不行。那您再看看我,看看咱们泰山方的,是不是不一样。” 韩大乞点头,这的确不一样,他从没见过像泰山军这样主动给里户挑水补屋的兵子。 韩大乞想到这,迟疑得问焦用: “弟,那意思咱把地拿着?” “放心拿着。” “那韩家人返来怎办?” “咱起护田兵,自己用手中的戈矛保护自己的田。” “护田兵?” “是的,大乞兄您要不就加入护田队吧,到时候吃住都在队里,每月还能领粟回家,到时候家里的地也能让人帮您佣耕。” “这能中?” 黑暗中,焦用以极其刚强的语气回道: “一定中,您要相疑,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一夜,二人无眠,第二天韩大乞就带着焦用来了里社其他几家贫户那,有了韩大乞这个自己人穿针引线,焦用的工作一会儿就好开展了。 实际上,这些人对所谓韩氏的惧怕也就是那样,要知道这些人都已经是有上顿没下顿的,真饿着肚子,谁会管以后韩氏来秋后算账?能现在活着就行。 他们之前对拿田拿粟的疑虑主要是担心泰山军这些太平道没安好心,而现在有自己人现身说法,那疑任的初步基础就建立起来了。而且,他们心里也高看焦用,从古至今都没见过当官的真的和最穷的贫苦睡在一起的,连最穷的都能这样对待了,那他们还会差吗? 至于,那焦用是不是做样子?在他们看来,那不是肯定嘛!但这也已经前所未有了,在以前他们这些人都无法出现在这些当官的视线里,就好像他们从来不存在过一样。 就这样,韩氏里的分田工作一会儿就加速了起来,也因此,分田吏们谁不说一声: “焦大是个好队头,能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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