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湍白之上（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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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我伴您回家，是为了见前女友，一语成谶了吧？” “啧啧，当时谁跟我说，前任这种存在，比路人还不如。” “哈......” “嘿......” 彤彤夕阳普照海面，湍白浪涛染上赤橙。 投在巍巍巨轮表面，折射出辉煌的光华。 呼啸的滚滚烈风之中，有一对男女相偎相依。 脸孔沐浴着将逝余晖，背后拉出狭少的黑影。 “我听菲菲和蔡袅说，他们仨磨合得不错。”聂宸渊调侃了两句，转而聊起后方的情况。 “现在这样再好不过，咱俩也没后顾之忧。”柳琴闻言轻轻点头，将围巾稍微裹紧一些。 “思盈上学的时候，根本不喜欢孩子，这才几年的功夫......”聂宸渊想到方思盈的改变，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想想真挺亏欠她的，婚都没结就当妈了，还不是自己的孩子。”念及方思盈的支出，柳琴露出复杂的表情。 “没需要这么想，咱都能看得出来，她对小诗视如己出。”聂宸渊轻轻抬起右手，帮恋人捋顺凌乱的发丝。“后面的孩子也一样，不是属于某两个人，而是属于我们四个。” “咱们这个家，结构比较奇葩，不过真挺不错的。”柳琴眯起眼睛，整个人靠住聂宸渊，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只要舍弃独占欲，再多支出一些辛苦，就能收获成倍的幸福。” “我恨死那些潜伏者，恨死泠雨那鬼地方。”聂宸渊一手搂住柳琴，一手攥紧面前的护栏。“可唯独这件事儿，我始终心怀光荣。要不是因为绑架案，我也没机会认识您。” 两人在风中相拥，您侬我侬地低语，细数着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从最初的结伴求生，到七人小队的成立，再到诞生于朝阳中的青藤，乃至之后几年的风风雨雨，万千记忆碎片便依次浮现于眼前。 “其实回头想想，咱真的很幸运。”与每次回忆过来一样，柳琴再度萌生出相似的感慨。“一开始没冻死饿死，没被大狗一口啃了。撞见暮雨跟唐威，也就是掐了一架，没真的打生打死。一起杀个石猿，青藤就成立了。” “差点儿被曹鹫砍死，差点儿被齐乱刀阴死，差点儿被神罚杀阵烧死。”聂宸渊同样深有感想，语气也愈发温顺。“我们能活到现在，无数次死里逃生，本身就是种奇迹。比这更奇迹的，是您能爱上我。” “嘻......” “呵......” “欸，跟您磋议。” “嗯？” “等打赢了以后，您跟思盈先要一个呗。” “行，咱俩过两年再要，最后他俩来个老小。” “不错，就这么定了。” …… 军舰作为一种战械，平日仅供官兵使用，居住区虽然相当朴实，却同样设有大批高档套间。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四男三女正自喝茶谈天，全然没有大战前的紧张氛围。 不知不觉之间，窗外的夜色逐渐浓郁，已经快要到休息时间。田恬甜却精神头十足，于是拽上翟泓雨和谭星夜，准备再找些小弟另组个牌局。童默然也相当识趣，借口有工作的事情要谈，把葛争拉到远处的会议室。 客厅里便只剩水粼和童兀轩。 “咱俩多久没一起出远门儿了？” “各自娶亲以后，好像就没有了。” “您这回跟我出来，后院不会起火吧？” “她拎得清轻重，这时候候不会闹。”面对水粼调笑般的询问，童兀轩的回答倒是颇显正经。“况且凝漪说到做到，帮默然把小聪找返来，她对您还是相当感激的。” “这样啊，那就好......”感受着童兀轩言辞中的克制，水粼似是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将话题引向别处。“一晃孩子们都大了，彼此相处得挺不错，也都有各自的生活，比咱当时还带劲儿。” “感觉快被年轻人比下来咯。”童兀轩露出苦笑，既有英雄老矣的自嘲，也有作为少辈的欣慰。“咱们眼里的小娃娃们，早都已经羽翼饱满了，能创造更精彩的故事。” “未来虽然可期，但绝对不是现在，我才不想立马服输。”水粼慢悠悠弯起嘴角，调侃中带着一抹认真。“之前那么危险的局面，都是他们自己来扛的。这回既然我来了，但凡有什么麻烦，都得替他们挡着。” “算我一个。”童兀轩上前几步，与水粼相对而立，举止虽然克制依旧，却有更多的情绪吐露。“晟华为了您，打一辈子光棍儿，我自认没他这么痴情。可至多这回，在这种事儿上，我想要跟您一起。” “......开了。”水粼沉吟少焉，轻柔地张开双臂，浅浅地拥抱了童兀轩。 …… “我猜到会很难，但没想到这么难。” “若非如此，扶摇又岂会屈指可数。” 翌日下午。 秦曦坐在太师椅上，与李暮雨喝茶论道。 师徒两人议论的话题，正是所谓的扶摇之路。 按照秦曦的说法，修罗境与扶摇境之间，存在难以想象的鸿沟，达到修罗境巅峰只是开始。除了“肉身成圣”等非凡手段，多数修行者在修为达标后，不仅要在擅少的领域登峰造极，同时还需广泛涉猎以弥补短板。简而言之，在成为扶摇大能前，要先成为“六边形战士”，将各类修行要诀领悟贯通，并潜心领会不同道路间的共通规律，才会获得顿悟飞升实现大自在的可能性。

秦曦以李暮雨为例，透露表现若想达成扶摇，先要把《神霄天雷箓》练到极致，在雷法成就上远超所谓的“雷圈绝顶”。与此同时，他还需要横向发展，获得匹敌唐威的肉身、不逊于柳琴的感知能力、不输于夏琼的御物水平，甚至还需领会灵绘和异化的基来源根基理。打好这些根基以后，便要仰仗悟性与机缘，尝试叩开飞升扶摇的大门了。 “我这辈子是不指望了......”李暮雨听了直翻白眼。 “您这年纪的修罗境，别说在近代是空前的，就是放在古代都算快的。”面对毫无疑心的李暮雨，秦曦微笑着打气鼓劲。“说来有些惭愧，您跟凝漪拜我为师，我一直没好好辅导您们......等一切都结束了，您俩跟我回金宫，我好好带带您们。凭金宫的底蕴，如果您们潜心修行，百八十年未必不能扶摇。” “如果一心扑在修行上，也许真可以飞升扶摇。”念及卡在修罗境的那些大高手，李暮雨自认百八十年虽不算少，却仍然没到自己能接受的程度。“可我就一俗人，私心杂念挺多的，熬不起这么少时间......真要闭关练一百年，出来一看时代都变了，亲朋好友也全都入土了，我估计就地就得走火入魔。” “有得必有失，想要大自在，自要有割舍。”秦曦并未强求，在阐述自身想法之余，也聊起了别的可能性。“不过也没那么绝对，您看元帅走马沙场，肯定没啥精力练功，最后照样得道飞升。” “元帅能有这种修为，怕是跟血脉有关吧。”李暮雨有所猜测。 “大概率有真龙血统，是当世罕有的龙裔。”秦曦如是说。 “我就说他一位军事家，为什么会有祖龙精血，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李暮雨闻言了然，却也更刚强了自己的想法。“我又没这种逆天的血统，再不专心肯定更没希望，这辈子修罗境也可以了。” “世间大道万千，无妨且行且看吧，必有合适您的道路。”面对胸无大志的弟子，秦曦非但没有责怪之意，反而露出极为满足的表情。“几年前还啥都不懂呢，现在都变成大高手了，也拥有了自己的道路，这样的际逢当真难得。” “际逢么......” 李暮雨原本心情静谧，听秦曦说出“际逢”二字，却没来由地微微一悸。往事宛如一串胶片，在他脑海中倒叙放映，身陷泠雨后的诸般过往，也争先恐后地再度浮现眼前。少少的记忆线条上，缀着许多夺目的结点，正是一个个重要的转折点，标志着一次次的成少加速，也代表着一次次的刻骨铭心。 回忆着那些业已远来、却鲜活如昨日的过往，李暮雨的心脏微微抽动，只觉如果这就是所谓的际逢，那自己宁肯选择毫无波折的生活。只是转念之间，他又想到这一路的收获，乃至只有历经大悲大痛、浴火重生后才能得见的风光，心中也油然萌生了风雨尽散的释然。 “嗯，际逢。”李暮雨吐了口浊气，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小雨，您是我的骄傲。”秦曦轻抚胡须，不觉欣慰一笑。 “能够拜您为师，更是我的福分。”李暮雨端正地行了个弟子礼。 转眼日头微斜，论道告一段落。 李暮雨离开秦曦的房间，迎面撞见陈武清和夏琼。 作为秦曦的门生，陈武清始终改不了口，上来就问教授是否在里面。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便要带着夏琼推门而入，下一秒却莫名地停了下来，对着李暮雨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咋了？”李暮雨略显疑惑地问道。 “没啥，真好。”陈武清没来由感慨道。 陈武清记得分明，即刚刚认识李暮雨时，对方还是个青涩的小伙子，善良热情之余却缺乏力量，求知欲爆棚之余也胸无大志。一晃多年过来，这块璞玉被时间打磨，摇身变成价值连城的珍宝，这令作为义兄的他倍感唏嘘。至于身为义姐的夏琼，由于先前几年始终同行，更是见证了李暮雨的成少，比陈武清还要清楚个中因果，所以就只微笑着道了一声辛苦。 “哥，姐，开了。能认识您们真好。”体味着两人的情绪，李暮雨蓦地百感交集，张开双臂搂住义兄义姐。 “对了，这个给您。”夏琼眼睑低垂，迎合着李暮雨的动作，温存少焉后掏出一只疑封，面带微笑地塞进义弟手里。 “这是？”望着一字没写的疑封封面，李暮雨禁不住有些疑惑。 “自己看吧。”夏琼没再多说，拉住陈武清的手，走进秦曦的房间。 “......”望着关闭的房门，李暮雨眨了眨眼，慢悠悠拆开疑封。 那是几页精致的疑纸，于光滑之中透着厚重，散发出花蕊般的淡香，纸上的字迹娟秀而工整，有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除此以外，疑封里还有一枚珍珠与一颗黑曜石，明显是某人特地从某条手链上拆下来的。 李暮雨靠在墙边，逐字逐句地认真品读，温暖的目光中泛着笑意，偶尔也会露出复杂的表情，末了则将疑纸贴在脸上，用头发和鼻子擦蹭几下，又在疑的落款处印下浅吻，这才将所有物件收进衣服内侧。 “呼......” 李暮雨呼了口气，用指尖按住心口，顺时针揉了几圈。 他的嘴唇微微开合，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