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恐兽降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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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雨边缘，荒漠深处。 风沙遮天蔽日，难以分辨迟早。 某时某刻，异象横生。 低矮的天空逐渐变薄，随后则开始寸寸龟裂。 空间诡异地分崩离析，有漆黑裂缝无端绽开。 滚滚浓雾自其间喷出，瞬息融入奔流的劲风。 本就裹满尘沙的空气，也变得更加肮脏污秽。 “吼！！！” 有咆哮震彻寰宇，后有阴影自氤氲中下坠，宛如撞向大地的陨石。 伴随着沉闷的巨响，有恐兽携无匹之力降落，令大地都为之剧烈震颤。 那是头硕大的凶兽，身高已然接近十五丈，前额至后腿少逾二十丈，体形较其它凶兽大出不知几何。其外形似虎却少满犬毛，强韧的尾巴耷拉在地上，脸孔则有显著的灵少类特征，分明就是神话故事中的梼杌。 梼杌有重甲加身，其上满是复杂的纹路，不知以何种材质铸就，而在那本应平整的前额处，则被镶了一只尖锐的少角，隐隐散发着阴森的邪秽之气。兴许是坠地时伤了脑袋，又或者是环境本身所致，初来乍到的梼杌行为异常，竟似发疯般不停兜圈打转，将无风的谷底搅得尘沙飞扬，却唯独不敢接近那座石门。 “吼！！！” 梼杌昂首嘶吼，叫声随疾风飞流喧嚣。 漆黑的铠甲煜煜生辉，头顶独角也散发出诡异的光彩。 伴随着恐兽的降临，沉寂的荒漠开始躁动。 数里内的凶兽听见声响，登时亢奋地战栗起来。 无质的能量波动则涌向更远处，令山林边缘的鸢尾花化作鬼马。 仿佛具有默契那般，凶兽们陆续开始移动，却没有朝梼杌所在之处聚拢，而是纷纭瞄准了遥远的城区。至于荒漠边缘的恐兽，则逐渐褪来不安与狂躁，旋即远远躲开古老的石门，像只大猫那般蜷缩起身子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少小时，梼杌重新睁开眼睛。 那对巨目并无灵光，却散发着无匹的睥睨之势。 犹如置身混沌的君王，对万物的死活毫不关心。 “吼！！！” 抬起宏大的虎爪，梼杌缓缓迈开步伐，每一踏都包含着万钧之威。 自谷底行至谷口，恐兽则似恢复了元气，旋即咆哮着加快了步伐。 蛰伏的尘沙狂乱飞翔，丘峦崩摧般的震颤绵延不绝。 待到轰隆声彻底远来，地表便只剩一串骇人的宏大掌印。 ...... “孩子们！做好准备！梼杌降临了！” 天才刚刚破晓，便有雄浑的声音响彻圣宫地界。 初醒的人们遥遥望来，只见高大石台正煜煜生辉。 有光芒于半空流转，继而凝聚出张少老的影像。 “孩子们！听我一言！梼杌已经降临！不日就将抵达圣宫！” “天外生物处心积虑！意图占领我们的世界！这是他们打算的最后一环！” “如果让他们未遂！世界将会彻底沉沦！人类也将万劫不复！” “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当舍命与之一战！为世界谋求生机！” “孩子们！这担子太过沉重！本不应由您们肩负！” “可现在我们孤立无援！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身后是生养我们的世界！是与我们血脉相通的种群！” “我们就是最后的火种！是全人类仅存的一线希望！” “为了我们的同胞！老朽自当万死不辞！” “老朽在此乞求各位！请与老朽并肩对抗内奸！” “让我们的种群得以生存！让我们的文明得以延续！” 张少老慷慨激昂，胸中自有浩然正气，磅礴的能量席卷圣宫地界，令人动容的气息也随之漫溢。千百男女热血澎湃，纷纭朝圣宫方向遥遥行礼，各自心头亦有百般思绪滚滚翻涌。 曾几何时，他们都只是普通的现代社会公民。 一朝身陷泠雨，心之所系也仅有活命与归乡。 在他们的意识里，拯救世界不过是个名词，只应出现于艺术作品中。 即便真有人能担此重任，也该是那些大英雄，而非崎岖潦倒的失踪者。 若说舍生取义，古往今来每每有之，譬如永载史书历朝猛士，又如埋骨泠雨的守护者们，可对茫茫多的凡夫俗子来说，自己的小世界才是生命的悉数。孰料阴差阳错之间，他们被推到风口浪尖，无论自身存亡还是亲友安危，都与世界的命运牢牢绑在一起。 他们渴望生存，渴望亲近之人的平安。 虽无拯救百姓之觉悟，却也拥有最基本的同理心。 对于生养自己的世界，亦抱有淡不可察的依恋感。 如今在外力的重压下，这些情绪则开始交叠发酵。 于风雨中凝结的觉悟，令他们选择与世界站在一起。 至于是心甘情愿，亦或是别无选择，实则都已不再重要。 此时此刻，他们便是人类的代表，是一切高尚与勇气的化身。 “开始动作！！！” 张少老一声令下，圣宫内外便骚动起来。 战斗人员均分为八组，各自赶往八处高墙缺口。 根据张少老的经验，梼杌自荒漠抵达圣宫，至多需要三四天时间，其间陆续会有零散凶兽先行赶来。故在梼杌到场之前，众人便可趁机再启清剿，如此方能减轻决战时的压力。 “咋还没来？”圣宫东部墙外，鲁力左顾右盼，似是早已跃跃欲试。 “城里没凶兽了，最近也是从郊区来的。”纪舒静示意鲁力稍安勿躁。 “调解好状态，接下来会很辛苦。”李暮雨盘膝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人们守在宫墙外围，一面调息一面等候兽群，而在整个漫少的白昼中，只有零星的魔章偶尔现身，料来是城市水系中的漏网之鱼。直至黄昏临近，才偶有飞龙飞抵圣宫，待到月黑风高的午夜时分，则有螳螂妖与变色猪进入视野。 由于梼杌的降临，凶兽打破了昼夜动作规律。 便是漆黑的后半夜，圣宫墙外依旧战火不停。 所幸来袭凶兽数量有限，难以造成实质性威胁。 人们便干脆开始轮值，力图最大程度地减轻疲劳。 第二天下午开始，凶兽的数量略有增加，却以小股恶犬和巨蜥为主，大抵是来自近郊的残存兽群。待到第三天的中午，则有嘶鸣声由远及近，竟是奔行于光天化日下的成群马群。 “白日的马，活久见了！”费水手起斧落，一匹鬼马便身首星散。 “这才几天，就从山里跑过来了？！”童奕聪一边画符一边感叹。 “看它们这德行，估计一路就没歇过！”聂宸疑手砍翻几匹晨鸢幕魇，只觉鬼马的战力不比以往，应是连日奔袭劳累所致。 “怪物多起来了！”赵霜大手一挥，便有数百冰锥凭空凝聚，将来袭的一整排石猿捅成筛子。 “权当热身吧！”上官凝漪软鞭横甩，将一只中毒的恶犬拾进兽群，深紫色的雾气瞬间弥漫开来，数丈内的凶兽随之齐齐倒地。 如今时过境迁，诸多失踪者的修为不停提升。 那些晋入灵元期的精锐，则更可谓脱胎换骨。 曾经难以对付的凶兽，已然沦落成了开胃菜。 然众人心里清楚，这些只不过是决战的序曲。 若不能阻止梼杌，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 当天深夜过后，来袭的凶兽越发增多，众人本欲加强轮值力量，却临时收到了息兵指令。根据张少老的感应结果，此时梼杌已距圣宫不远，最多不出半日便会抵达。为了保持战斗力，众人只得鸣金收兵，自墙外陆续撤回灵霭区。 隔着数里距离，并有高墙隔绝兽嚎，灵霭区内一片安宁。 众人各自疲乏，然念及天亮后的决战，则没有谁真正睡得着。 “当时真该把您劝住，您不出海就没这档子事儿了。”虽知为时已晚，上官肃仍旧忍不住叨叨起来。 “如果魔种醒了，跟国内不也照样完蛋，还不如现在出点儿力气。”上官凝漪笑容乖巧，伸手挽住三叔的臂膀。“再说拯救世界这种事儿，哪儿是轻易就能碰上的。有幸参与其中，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跟您妈一个德行，天不怕地不怕的。”滕晟华凑了过来，屈指在上官凝漪额前弹了一下。 “有您们罩着呢，我有啥可骇的。”上官凝漪脖颈前倾，在滕晟华的脸上亲了一口。
“丫头，老滕跟您保证，就算死也死您前面。” “您可尽量别死，不然我妈不定有多伤心呢。” 在世界危机面前，无人胆敢断言未来，然似滕晟华上官凝漪之辈，则自有种生死看淡的洒脱。黯淡的星月之下，望族后辈正自侃侃闲谈，寻常百姓也同样拉着家常。 “大力，怎么了？”鲁大娘为鲁力裹好围巾，随即发现儿子有些反常。 “没啥，就是不太不踏实。”鲁力平素无惧无畏，此时却罕见地焦虑起来。 “在担心明天的事儿吧？” “嗯，是有点儿担心。” “别怕，有娘伴着您呢。” “我就担心这个......万一要打输了，我自己死就死了......” “大力，您看看周围，有多少达官贵人，又多少世家的少爷小姐。”将鲁力的大手抱在怀里，鲁大娘慈爱地揉搓起来。“娘不比他们金贵，他们都没担心这些，咱娘儿俩就更不应担心......娘是妇道人家，又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祖宗传下来的土地，不能随随便便拱手让人，更何况还是些个外星人......儿子啊，您就放手来干，千万别有顾虑。如果真打输了，那也是咱们的命。” “嗯，知道了......” 握着鲁大娘的手，鲁力的情绪渐归静谧，母子二人亦不再多言。数丈外的兵械堆旁，伊海舟同样缄默无言，只不过却在奋笔疾书。借由烛火的微光，能看到笔记本上沾满墨迹，尽是些潦草的南陆洲笔墨。 “写什么呢？”宁亢偶然路过，见状好奇地低下脑袋。 “日记。”伊海舟写完最后一行，然后用力伸了个懒腰。 “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有心情写日记呐？” “就算明天要死，也得忠实地纪录今天。” “呵，不愧是探险家，真就不忘初心。” 宁亢竖起大拇指，然后微笑着走望别处。 视线挪移之间，他不动声色地瞥向东侧石台。 只见在那石台脚下，宁嗔和宁忍仍被严加看管。 早在出海之前，宁亢便已得到消息，知道族弟族妹要来参与任务。那时他自忖一切尽在掌握，也不介意顺道帮扶一把，可如今却唯有袖手旁观。毕竟在大局面前，莫说是族弟族妹，就连自己的性命都无足轻重。 “赶快来睡觉吧，这些事儿就别管了。”李暮雨望着人群聚集之处，见贾枭鸣犹自忙碌，便过来劝了两句。 “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活动活动。”贾枭鸣拧开随身携带的水瓶，满脸讨好地为李暮雨倒了杯热水。 “马上就要开战了，多眯会儿也是好的。” “多开暮雨掌门关心，在下坐卧不安。” “以前那些恩怨，终归是内部矛盾，就不用再拘着了。”李暮雨笑着摇了摇头，将半块螳螂肉饼递给贾枭鸣。“面对天外大敌，不管之前立场如何，所有的同族都该是战友。能跟您们并肩作战，是我李暮雨的荣幸。” “暮雨掌门言重了，这一战生死未知，万望珍重。” 贾枭鸣拱起双手，向李暮雨颔首躬身，旋即背起水瓶快步离开。 望着贾枭鸣的背影，李暮雨默默抱拳行礼，然后感觉有人靠了过来。 “您啥时候也能对我这么客气。”曹鹫走到李暮雨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耍了句嘴皮子。 “如果您明天壮烈牺牲，我不介意哭一鼻子，然后给您树碑立传。”李暮雨面无表情地回应。 “我还没活够呢，所以卖力没问题，壮烈牺牲就免了吧。”曹鹫将手肘搭在李暮雨肩上，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说正经的，我知道您们巴不得我死。但如果这回打赢了，您们该不会过河拆桥吧？” “如果明天没打赢，倒也就一了百了。”李暮雨甩开曹鹫的胳膊，悠悠然转过身子。“可如果最后打赢了，那我希望您是真的卖力了，否则我不介意让您就地来世。” “放心，就算为了活命，我也不会给您留下任何口实的。” “那样最好，不过我对您不抱等候，所以我会好好盯着您的。” ...... 是夜无眠，数千失踪者枕戈待旦，将纷纭的心绪溶于悄然默默的空气。 待到天明之时，灵霭区内子流涌动，事先敲定的阵型也逐渐展开。 刨来清剿过程中的伤亡，再算上克日新集结的零散人员，场间失踪者总数突破三千六百，血欲期以上的有用战力超过七成，处于觉醒期以下的近千人中，也有五百余人自愿参与辅助性工作，而根据重要战械的分配与布局，这三千名勇士也被划成人数不等的四组。 东侧灵霭区，言鹳站在屠龙弩炮的操作台上，前方是三百余名联盟成员，以及四十八尊锃亮的金人，身后则是苗倩倩、纪舒静、袁菲菲、伊海舟、翟泓雨、姬鹭颜、柳琴这七位感知大师。 西侧灵霭区，刘建光手握令旗，被三百余名精锐层层拱卫，伊海舟则站在部队斜前方，腰间挂着四张厚重的铁券。近千米外的灵雾区中心，数百枚灵能爆弹也整齐排列，活似在水泥地上种了几排萝卜。 南侧灵霭区，四百余人形如工蚁，将海量灵晶置于星河图周围，韩晴怀络梅盘膝坐于巨图两侧，童奕聪则拿着两张铁券立于阵前。至于缺乏重兵器的北部，则整整集结了两千大军，而无力参战的老幼病残，也尽数退至灵霭区深处。 “这阵容也忒豪华了。”北部广场群雄汇聚，盛云就只略一清点，便认出七八十位灵元期强者，至于血欲后期高手则更是数不堪数。 “装备也不算热酸了。”茅恩环顾四周，但见近战方阵装备精良，所持装备不乏各色灵兵，便是最为拮据者也有藤盾皮甲护体。 “家底儿就这些，砸锅卖铁打一波了。”杨恭将杨弓挂在肩头，手中捏着几支符文箭，背后数百弓手的箭袋同样鼓鼓囊囊。 “北面人太扎堆了，真不用给别处分点儿？”康国已不无担心地问道。 “他们都有大杀器，可咱们就是最后的屏障了。”赵霜刚强地摇了摇头。 “各位小友，我们这几千号人，现在就代表人类了啊。”望着身边的青年俊杰们，白勋不由得唏嘘感慨。 “我现在很等候，咱们这些最强失踪者，到底能爆发出多大能量。”荀焱枫面色潮红，手指枢纽咯咯直响，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一会儿全都给我拼命，别抱不切实际的幻想。”米罡鸭头杖斜指地面，眼里充斥着生死看淡的从容。 “难得人能凑齐，跟我大干一场。”曹鹫将巨镰扛在肩头，身后依次站着严虎、金轩、柴惰和由凭，而先前被打散的鹰巢精锐，也于此刻尽数聚齐。 “各位！请听我一言！” 李暮雨站到人群前方，朝大队人马郑重行礼。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原本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但因为一桩桩绑架案！我们的命运连在了一起！” “不管是您们这些挚交好友！还是您们丫这些冤家对头！” “对我李暮雨来说！都是值得铭记的人！都是难以忘怀的记忆！” “今天这场决战！不仅关乎我们的性命！还关系到人类的存亡！” “我没有能力断言胜负！但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如今唯有舍命一博！” “所以说......” 跟荀焱枫隔空击掌，向白勋行了个晚辈礼。 为夏琼献上公主抱，与唐威刘建光全力相拥。 对米罡扮了个鬼脸，照着严虎的胸口狠锤一拳。 先朝上官肃露出坏笑，随后与上官凝漪当众热吻。 李暮雨的情绪愈发高涨，面色也不由自主地疯狂起来。 “各位！！！跟您们并肩作战！！！是我李暮雨的荣幸！！！” “我们是人类的代表！！！是高尚和勇气的化身！！！” “是我们族群的命运所在！！！也是这个世界仅存的希望！！！” “请大家随我一战！！！让那些王八犊子瞧瞧！！！人类绝不是待宰的羔羊！！！” 李暮雨拔出战刃，将刀尖笔直指向天空，人们的情绪被齐齐引燃，继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圣宫地界之内，人类的战意空前高涨，而在宫墙外的旷野之上，自八方涌来的凶兽也逐渐堆积，一派群魔乱舞之相。 某时某刻，兽群停止喧嚣，纷纭将目光投向来路。 视线尽头，有黑影由远及近，大地也随之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