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解惑与诘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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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藤基地北部。 近千米开外的林边。 灵能奇兵于此地扎营。 其时夜色渐浓，多数成员已然就寝，唯有守夜人员不眠不休。 不远处的岸边，则有篝火烧得正旺，旁边围坐着三男一女。 “事情就是这样。”屈贡双手托着下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嗯，听清楚了，小问题引发的大冲突。”荀焱枫简单地总结道。 “那俩戾气太重，不是啥好鸟儿。”肖遥给李暮雨和唐威下了定论。 “先错，他们。”怀络梅抬起胖乎乎的小肉手，先是指了指屈贡的鼻子，然后点向身侧的小树林。“然后，谁人李暮雨......” “就算屈贡他们有错，也不能随便杀人啊！”怀络梅还未说完，就被肖遥的大嗓门打断。“屁大点儿事儿，非要弄成死仇，我可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 “都睡觉呢，您俩先别说了。”荀焱枫竖起手指，制止了两人的争吵，随后将目光投向屈贡。“屈贡，您不是个浑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要是哪儿说得不妥，您也别往心里面来。” “嗯，老大您说。”屈贡谦虚倾听。 “首先，您屈贡，是我荀焱枫的兄弟。”荀焱枫身体前倾，明显比屈贡瘦一圈，却似比对方更加伟岸。“光冲这点，我灵能奇兵上下，就不会来巴结谁人青藤。无论他们多强、手里有多少资源，知道多少重要情报。” “老大......”屈贡听得鼻子一酸。 “您等会儿，先别急着感动，先听我说完的。”荀焱枫伸出手掌，搭在屈贡的肩膀上。“再者，您来泠雨仨月了，也该清楚这儿不是国内，因为口角和资源掐架是家常便饭，更有鹰巢那样无恶不作的土匪组织......跟曹鹫那些人比，李暮雨和唐威不算坏，况且我们应该也没青藤强......所以为了大家着想，我不想您现在来报仇，毕竟要是您出了事儿，其他人也没法坐视不理......我们不怕他们，更不需要向他们献媚，但也没需要随便来招惹，到头来再把大家都搭出去。” “嗯，我知道了，开开老大。”屈贡重重点头，用力抹了把嘴，呼吸仍旧有些沉重。“现在回过头来想，真就挺不值当的。那俩最开始也没咋样，还跟我们分享情报的，要不是小郭小刘嘴贱，最后估计啥事儿没有......我就是不清楚，那俩人明显看着不坏，为什么就能一言不合脱手杀人呢......”提及那些过往，屈贡的面容开始扭曲，情绪再度走进死胡同里。“小郭跟小刘是有问题，可哔哔两句罪不至死吧，干嘛非得把事儿干这么绝......” 屈贡越讲心里越气，手指捏得咯咯直响。 肖遥轻声叹了口气，怀络梅则缄默不语。 荀焱枫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没有吭声。 火堆旁的四人尽皆无言。 “您想不清楚，就我来说吧。” 有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 荀焱枫和肖遥心头骤紧，猛地朝声音的泉源望来。 只见一名须眉走出树林，朝篝火这边靠了过来。 “李暮雨？”荀焱枫眯起眼睛，很快认出来者何人。 “是我。”李暮雨不疾不徐，接近篝火后便即站定。 “您啥时候来的？”肖遥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早来了，他。”怀络梅面无表情地插话。 “您咋不早说？”肖遥闻言瞪大了眼睛。 “‘都睡觉呢，我俩先别说了’。阿枫说的。” “......” 听了怀络梅的话，肖遥被噎得哑口无言，荀焱枫更是哭笑不得。两人至此才反应过来，怀络梅先前所指之物，并非是身侧的那片树林，而是藏在树林里的李暮雨。 “不请自来，多有打扰。”李暮雨抱拳行礼。 “客气了。”荀焱枫端正回礼，才发现对方兵器都没带。 “您要说啥？”肖遥板着张臭脸，没准备给李暮雨好颜色。 “表明一下当时的情况。”李暮雨也不恼，心平气和地讲起故事。 对于那次冲突，李暮雨未曾刻意隐瞒，很多青藤成员倒也有所耳闻。可关于那场冲突的前奏，由于牵涉到林彤欢等人，他便往往言简意赅地带过，唯有少数亲近之人才清楚前因后果。 可在这四人面前，李暮雨却交浅言深，将事情始末详细道来。 “原来如此......”荀焱枫听罢不置可否。 “哦。”怀络梅无所谓似地摊开手。 “我还是觉着吧......”肖遥话说一半咽了返来。 “就这？！”唯有屈贡反应激烈，朝李暮雨吼了起来。 “就这？还不够么？”李暮雨波澜不惊地反问道。 “那就是急了随口哔哔！谁知道您们真遭难了！”对于冲突的原因，屈贡先前便有所猜测，而今一朝印证只觉对方不可理喻。“一句眼瞎一句吊丧，就值当您们俩杀人？！” “那赶明儿您爹死了，我跑过来蹦个迪呗。”李暮雨性格温暖，平时也不太爱发脾气，可是此刻却一反常态，夹带人身攻击地回怼屈贡。“您要请吃骨灰拌饭，我也就勉为其难，帮忙吹个唢呐。” “草泥马！找死呢吧！我日您大爷！”屈贡闻言眼爆血丝，险些就要一拳抡出，随后被荀焱枫挺身拦住。 “他爹还没死呢，这就要打我咯。”李暮雨一动不动地盯着屈贡，似乎根本不怕真挨上一拳，余光则落在荀焱枫身上。 “就算放在国内，对骂变成对打也挺常见的。”荀焱枫拽住屈贡，与李暮雨拉开距离。“更何况我们这些人，还有个饕餮欲作祟，再加上您说的那事儿，赶一块儿直接爆发了，我觉得倒也不难理解......不过这个是相互的，现在他屈贡有情绪，我请您也理解一下，别一个劲儿激他了。”
其时夜色未浓，很多人都还没睡实。 听到屈贡的怒吼，便纷纭凑了过来。 待认出李暮雨其人，则满头雾水地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肖遥大吼一声，将吃瓜群众们轰到远处。 “我不是找他麻烦，只是不这样的话，他未必真能设身处地。”李暮雨点到为止，收起江白浪式的贱气，静谧且认真地盯着屈贡。“我的意思是，不说严于律己吧，起码别双标得太厉害......我口嗨了一句，您就这么大反应。可当时的唐威，是真的失来了自己的爱人。当时的我，是真的失来了家人一样的小嫂子......别跟我说不知者不罪，那俩烂人的无知傲慢，凭什么要我们来启受？” “合着您干啥都有正当理由呗？！”屈贡黑着脸怒斥道。 “这原本就是正当理由，我不管跟谁我都敢说。”李暮雨说得理直气壮，某一刻没来由变脸，突然换上略显阴翳的表情。“当然了，不正当的理由，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我们谁人仇人，害我小嫂子的家伙，跟您们谁人人挺像，也特么是个麻杆儿，看着一脸猥琐样儿......杀一次没杀爽，十分困难又赶上了，那就顺道儿撒撒气儿咯。” 李暮雨偏了偏脑袋，脸上泛起一抹笑容，于诡异中带着戏谑。 至于其刚才那番话，也不知是真情实意，还是单纯地膈应人。 屈贡闻言则眼眶欲裂，浑身颤抖指向李暮雨。 “您......您......您这......” “疯子，畜生，魔鬼，混球，贱人？” “......” “我替您说：‘您还挺有自知之明’。” “......” “多开夸奖，不过我很好奇，您干嘛一直纠结我为什么脱手。”李暮雨不再盯着屈贡，而是转头望向荀焱枫。“刚才听您们谈天，您们也撞见过鹰巢。” “什么？您们也......”荀焱枫闻言瞳仁骤缩。 “都不用想，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李暮雨再度转身，双眼锁定了屈贡的脸。“那么问题来了......屈贡我问您，您会来向曹鹫讨要杀人的理由么？” “这......”面对李暮雨质问，屈贡登时语塞。 “都不用问，当然不会。”望着卡壳的屈贡，李暮雨抿了抿嘴，自问自答般地说了下来。“因为以曹鹫的性格，肯定是碰头就干。杀您们的男人，绑您们的女人，抢您们的东西......因为在您心里，已经把曹鹫认定成坏人，所以他干啥坏事儿您都不觉得惊讶。”李暮雨说到此处，吃吃地笑了起来，面容看上来意味陈杂。“就因为您觉得我们不像坏人，我们就得时刻保持理智高尚，被误解了还要心存宽大，被骂了还要笑脸相迎，是这样么？” 声声诘问，字字如钉。 面对李暮雨的话，屈贡自是哑口无言。 至于旁听的三人，更不知该作何表情。 “您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过得少焉功夫，屈贡终于开口说话，音色变得沙哑无比。“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还是恨您。” “请便，我也没打算改变您的想法。”李暮雨摆摆手，不再理会屈贡，径自走到荀焱枫面前。“我之所以过来，是想在辨别之前，让您知道前因后果。” “嗯？”荀焱枫偏了偏头。 “您是灵能奇兵的掌门人，您对我们的看法，会影响到很多人。”李暮雨双手背后，于火堆旁来回踱步。“这儿跟国内不一样，每天不光得为吃喝发愁，还得防着怪物甚至是同类......生存压力奇大，没有规则约束，还有饕餮欲作祟，很难再用文明社会的标准要求大家......可是就算如此，我也希望尽我所能，营造一个更好的环境，让大家能尽量有理有序......毕竟从懂事开始，我们就是文明社会一份子，自幼开始接受现代化教育，都清楚理智和秩序对人类的意义......所以屈贡，您怨我恨我，我都觉得很正常，这是曾经作为文明人的证据......可我不会向您道歉，更不会伸脖子让您砍。” 话到此处，李暮雨不再踱步，刚好停在荀焱枫身边。 “最后想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做朋友。”李暮雨抬起右手，朝荀焱枫递了过来。“当然就如您所言，灵能奇兵没需要向青藤示好。可是就算做不成朋友，我希望至多也别成为敌人。” “......嗯。” 荀焱枫沉吟少焉，伸手和李暮雨握在一起。 ...... 时间已近午夜。 李暮雨没再多留，说完正事便即告辞。 荀焱枫出于礼貌，便让几位同伴留在原地，自己亲自送了李暮雨一段路。待他回到篝火边时，脸上却变了一副表情，先是将屈贡支来睡觉，随后则与逍遥怀络梅低声念叨起来。 “青藤跟咱们差不多，刚成立的时候也在北边。” “当时总共三十多人，被鹰巢杀了小一半儿。” “惨。”怀络梅抬起双手，把自己的脸揪成一张大饼。 “唉，说到底都是苦心人，结果这么阴差阳错的......”肖遥见荀焱枫面色凝重，以为对方因此触景生情，便笨拙地安慰了几句。“您也别多想了，咱迟早弄死那伙儿畜生！” “倒不是因为这个......刚才送李暮雨的时候，我问他......” 荀焱枫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 另外两人闻言四目相顾，陷入沉默的思考之中。 摇曳的火堆渐成余烬，三人却完全没有困意。 对于他们来说，这大抵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