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落叶归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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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云天行红漪与老人依旧围坐在火堆旁火。 彩蝶在爹爹坟前大哭了一场，喝了一碗热粥，便在红漪怀中睡下了，身上盖着云天行的紫缎毛领披风，睡得很沉。 老人怜爱地看着安睡的彩蝶，叹息了一声，道：“苦了彩蝶这孩子了，跟着老朽在又黑又冷的地窖里躲了这些天，连顿热饭都吃不上，还好逢见了您们这些活菩萨，不然……不然……”说着，又开始落泪。 云天行劝解了一番，那老人收了泪，道：“说了这么多，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云天行道：“我姓云。” 那老人突然跪了下来，道：“云公子好心救了我们祖孙俩，又替我们满村人收尸，这份大恩，老朽今恐怕是无以为报了。” 云天行忙起身来扶，道：“老人家不必如此，快请起来吧。” 老人不肯起来，仍跪在地上说道：“老朽年事已高，怕是命不久矣，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彩蝶这个孩子。老朽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云公子能将彩蝶带在身边，也不必怎样非凡关照，只给她口饭吃，别叫她饿死就够了。等她少大了，叫她服侍公子一辈子，来偿还云公子的大恩。若云公子肯答应，老朽便是就地死了，也能瞑目。”说完便开始磕头。 云天行将老人扶起，道：“我是晚辈，老人家是少辈，要磕头也该是我来磕，您给我磕头，不是要折我的寿嘛。” 老人拿一双泪眼凝望着云天行，道：“不知云公子肯答应老朽这不情之请吗？” 红漪微笑道：“他这个人心软，只要您一直求下来，他迟早是要答应的。” 云天行向红漪笑道：“您别说话，吵醒孩子，又要哭了。” 红漪吐了吐舌头，又低下头来看彩蝶。 云天行又向老人道：“彩蝶没有其他亲人了吗？就算是远亲也好，总强过我们这些陌生人。如果有话，我可以派人把您们送过来。” 老人摇头道：“除了老朽，彩蝶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云天行道：“既这样，那老人家就带彩蝶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那里多得是住处，我给您和彩蝶挑一处僻静的地方，保证不会有人打扰您们生活。” “老朽这是逢上活菩萨啦，云公子不但替我们全村人收了尸，还肯收留我们祖孙俩，这样好心的人，老朽居然还错认成了贼寇，真是罪该万死。” 老人说完，又要跪下来磕头，却被云天行拦下了。 老人走到红漪身旁，蹲下身来，爱怜地看着在红漪怀中安睡的彩蝶，想伸手来摸一摸彩蝶被火光映红的脸蛋，却又担心惊醒她，于是又把手缩了返来，落泪道：“彩蝶啊，爷爷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以后您就跟着云公子，好好吃饭，好好听话，等少大了，要好好报答云公子的恩德，知道吗？” 云天行听老人话头不对，道：“老人家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老人站起身来，抬袖抹干眼泪，道：“老朽年事已高，又是个病秧子，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老话说得好，落叶要归根，人死要归乡。这里虽然破败，但毕竟是老朽的根，就算要死，也得死在这里。这是老朽最后的希望，希望云公子能够成全。”
云天行道：“我虽然年少，却也懂得落叶归根的道理。老人家决意留下，我自不好强求。只是，老人家毕竟是彩蝶的爷爷，若不随我们一起，彩蝶未必肯跟我们走。” 老人道：“云公子但请放心，老朽早有主张，不过，还是等彩蝶醒来再说吧。时候也不早了，云公子早些歇息，老朽也要回家来了。”临走前又看了彩蝶一眼，然后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入了黑暗之中。 云天行在火堆旁坐下来，往里面添了几根柴，看了一眼彩蝶被火光映红的脸，向红漪道：“晚上冷，抱她来帐篷里睡吧。” 红漪道：“您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她啊？” 云天行道：“两者都有。” 红漪拿一双美眸盯着他，道：“那谁更多一点？” 云天行微笑道：“您们女人家醋劲儿一上来，连老少都不分了。” 红漪俏脸微红，道：“谁吃醋啦，我就是随便问问。” 云天行盯住她的脸，问道：“真的没吃醋？” 红漪道：“没有。” 云天行笑了笑，起身离开。 “您来哪儿？” “马上返来。” 云天行来马车里拿了条毛毯过来，给红漪披在身上，又在她身旁坐下，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让她的侧脸枕在自己肩上，道：“现在还吃醋吗？” 红漪满脸弥漫着幸福，道：“都说没有吃醋了，您还说。” “这样啊，那我回帐篷睡觉来了。” “您舍得把我一个人拾在荒郊野外吗？” “不是有彩蝶伴您吗？” “她还是个小孩子，又能帮我什么。您看看她，一定是累坏了，睡得这样沉。” “她启受了本不应属于这个年纪的重负，累是当然的。” “唉，如果人人都能跟您一样，多为他人想一想，也许人世就会变成天堂了。” “那一天或许很遥远，但我相疑，终是会来的。” …… 两人依偎在火堆旁说着话，没过多久，就都睡着了。 破晓时分，彩蝶的哭声惊醒了他们。 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照在了村外的老树上，上面吊着一个人，正在晨氛中轻荡。 彩蝶就站在树下，抱着上吊人的双脚在哭喊。 “爷爷，您不要彩蝶了吗？” “爷爷，您下来啊！” “彩蝶要爷爷，彩蝶要爷爷……” …… 老人已死，死在了他的家乡，就像落叶要归根一样。 看着老人的尸身，云天行才忽然清楚老人昨晚那番话的意思，可已经太迟了。 老人被葬在了彩蝶父亲的坟旁，坟旁土地上还插着他曾用过的拐杖。 死，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但对彩蝶来说，未免太过残酷。 彩蝶在老人的坟前哭晕了过来，已被红漪抱到马车上来了。 云天行倚在车厢外，从怀里取出老人用石头压在树下的诀别书，小心展开，看完后陷入了沉默。 乌鸦还在荒村上空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