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打不烂的生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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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要来荆州府，回到公子玄的身边。

最先得到消息的人是辛夷，因为她就坐在花厅里听锦公主安排。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没将手中的酒杯砸了。

但生气是没用的，锦公主做的决定，夙来没人可以更改。别说是倾城，就是刘裕也不行。辛夷纵然再是不满，也不能表露出来，顶多吹胡子瞪眼，但锦公主只当没看见。

倾城得了吩咐，只能听从。朱瑾根据她的出行，送来黄金千两，作为盘费和活动经费。千两黄金，讲真不算少。但她走得时候，公子玄也曾送她财宝金银，她着实是用不上那许多的。

而今的她，别说来荆州，就是来建康府也饿不着冻不着。但显然，她并不愿离来。爹娘死了，她是沐家唯一剩下的血脉，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自打进入虞美人，她才觉得重新找到了家。只有跟虞美人在一起，她才活在家里，感受到家的温馨。

可现在，锦公主匆匆召唤她归来，又匆匆打发她离来，全然不顾她对家的渴望，不顾她内心的归属。

只将她当做什么呢？

她站在小院中，看着头顶的明月，忽然觉得有些烦恼。辛夷站在她身后，不耐烦地踢一脚腰粗的合欢木，冷哼，“您这一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可相见。咱们跟孙恩磕起来，我也顾不上您，只能任由您在荆州府飘流了。”

辛夷是女将军，有杀伐决断的风范，跟在锦公主身边，那就是一员大将。锦公主如何能舍得？可真要说起作战勇猛，说起智商过人，说起医术高明，显然倾城更在辛夷之上。

怎么，辛夷留在虞美人，她却要被发配来荆州府襄助公子玄？

倾城不耐一笑，“那能如何？”其实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辛夷已经蹙眉，满面不悦神色，“若兰，咱们当日可是说好的，我只跟着您，也只疑任您。而今……总是这样星散两地，见不着面，共不得事，委实没什么意思。不如……”

嘿嘿一笑，辛夷凑近半步，“索性我便跟着您来了吧。反正留在这里，成日里看朱瑾几个的死鱼眼，我也看得烦躁。跟了您离开浣风楼，进了荆州府地界，一起夺权，一起打仗，眼不见心不烦，指不定那啥，嘿。”

后面的话总不好说出口，辛夷和七爷都记着广陵城桃花园中，她那把插在桌上的夕颜剑。谁敢跟她提说分裂虞美人，谁就要启担代价。只好，便讲这些个言必有中的话来暧昧。

倾城一怔，瞧着辛夷飞扬的脸，果然看出了绝然。这家伙已经想好了，才会来找她说事儿，大约藏着跟七爷一样的心思。

她心头一跳，慌忙摇头，“您父母健在，家族安康，不过是暂且隐忍在虞美人，与我却是完全不同的。怎么好教您跟我一样，来到荆州府受人差遣，给人使唤？”

“这有什么，您堂堂沐将军都受得，我还就受不得了？这是什么道理１辛夷不依。

“若果然条件凄苦，怎么这等破事儿不找朱瑾几个来，偏偏回回都指着您一个人。襄助公子玄夺权谋势那等艰辛，难道朱瑾她们就吃不得那苦头？她们都是金枝玉叶，水做的泥人儿，只有您是打不烂的生铁？１

句句都是维护倾城的话，全是仗义执言的语气，也是贬低其他虞美人的意思。

倾城慌忙按住她的肩膀，“好了，少说几句吧。锦公主自然有锦公主的安排，咱们几个质疑不得。您好好呆在锦公主身边，一切以大局为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勿要意气用事，生了嫌隙。”

其实早就生了嫌隙，他们这些人早就不是一条心，至多朱瑾、关三爷跟他们就不是一个套路上的人。

辛夷欲言又止，满面憋屈。

倾城叹息一声，“当初加入虞美人时，咱们都是起过誓的。既然答应要永远保护锦公主安全，今日怎可负了启诺。”

她拍拍辛夷的手臂，苦涩一笑，“没事的，等锦公主起兵之后，咱们又可以并肩沙场，一同御敌啦。”

好一番安慰，辛夷这才缓和了神色，略显不舍地望着她，低声道：“照顾好自己，来日再见。”说完话，竟是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大概，对她已经有些失望了。这失望中又夹杂了担心，难以言说。

说好的两姐妹，说话也不生分，匆匆辞别，倾城竟真的没再见到辛夷。锦公主要求她尽快启程，她不能再耽误。蒋玉娇正收拾东西，各种各样不算很多。她却嫌弃累赘，出了声，“不必拣了，多带些银两，到了荆州府再买就是。”

蒋玉娇只好赞同，不由得迟疑，“咱们这一来，公子玄知道吗？若不然，当初走的时候说好了再见，转眼咱们又来了。”

那真是大写的尴尬。

倾城一笑，唇边泛起一丝深意，“对呀，所以咱们现下并不来荆州府。”

“不来荆州府，那要来哪里？”蒋玉娇诧异，忍不住询问，一双眼睛已经散发出了无限的星星。

她仍笑着，随口道：“随便来哪里不都成吗？要不，咱们来叶城瞧瞧吧？”

蒋玉娇没来过叶城，甚至不知道叶城的所在。闻言眨眨眼，“叶城在哪儿？”

倾城走到墙边，指了指墙上的地图，“喏，这不是。”

一直以来，她都很想来叶城瞧一瞧。是为了亲眼看一看，她的救命恩人是否还在那里。是为了来缅怀那么一段岁月。那一段被人救助的，苍凉的，彷徨的岁月。

既然锦公主这里不需要她帮什么忙，荆州府那边又有公子玄暂时支撑，她便有了一丝属于自己的空暇，干一点属于自己的私事儿。

两个人说走就走，因为要来北方，竟然还特地买了几领披风。色泽是蒋玉娇选的，花哨可爱，倾城倒也不甚讨厌。因为钱是足够的，两个人也不骑马，就那么雇了一艘船，缓缓前行。

出了浣风楼，出了龙泉河，进了一片苍茫大江之上，小舟像是一叶浮萍，随水飘遥她们二人便如江上轻叶，略显飘零孤寂。

无人送行，锦公主领着朱瑾等人跟孙恩磕上，一时半会儿根本抽不开身。这么一条小舟装着她们二人，无声无息离来。

船家是一对老实的夫妻，见二人坐在船中也不多言，也不知道是为了活跃氛围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竟然唱起了船歌。

唱歌的是船夫的妻子，年轻的船娘。她的歌声不算清脆，但吐字清晰，听上来很有些迥殊的感觉。倾城听她反反复复唱着“我的哥哥”、“妹绣荷包送哥哥”，歌声伶俐婉转，颇为动听。

蒋玉娇道：“唱得真好，就是没我唱得好。”

倾城就没听蒋玉娇唱过什么歌，这会子倒是跟人家比起来，不由笑了，“要不，您唱一首跟她比比。若是比过了，等到了下一座城池，我就送您一套金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