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看傻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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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纱帘走出来，船篷外天朗气清。
江上风光如画，烟波浩荡。
她与他并肩而立，一起看轻舟顺水东来。江水滚滚，偶有沙鸥飞过船头，引了他们的视线。
她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不发一言。
他道：“看什么？”
她眸光冷淡，“看傻子。”
他倏地转过头，与她直视。对视三秒，他目光沉静，她眸光若冰。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刀刻一般的神情。
三秒之后。
“哼。”他勾唇，冷淡的脸上绽开洒脱的笑意，摇摇头，“您赢了，我投降。”
蝶翅一般的少睫扑闪，她勾唇一笑，眸底璀璨生辉，“王大可，您究竟是为什么要把我偷出来？！我与苏子御都没来得及告辞。”
抱怨的语气，多少带了一点无所顾忌。
王大可，王七爷，千舟水寨当之无愧的大东主，岷江水系最大的水匪头子，身手不凡的一代俊杰。
虞美人八大首领之一，专管搜集天下诸国情报消息，与沐倾城的地位旗鼓相当。
他与倾城算得上是不打不成相识，一打成兄弟的典型。在虞美人首领之中，二人的关系也最为最亲密。
此时此刻，战后重逢，生死之后，二人却没几分伤感的情分。宛如彷佛，那一场亡国之战，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他垂眸，“不过一个文弱公子，告辞不告辞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救了您，您倒要以身相许？”
“您这话好没道理。”她不屑，傲然昂着头，“他救了我性命，我自然该知恩图报。就算一时半会儿报不了，总也该尊重人家，至多留个联络方式，礼情后补。”
几句话说完，她以为理所应当，他却蹙眉侧目。盯着她的脸，像是根本不认识这号人。
她少睫一闪，略有些心虚地不肯注意他的眼，“看什么？”
“看傻子。”
她恨恨抬眼，想要斥骂他几句。
他神态却忽然格外的认真，“若兰，您该知道，如不是您口中那苏子御走了狗屎运，先从遮香观捡了您，爷杀了那些南朝兵，早护送您回了不夜楼。”
不夜楼，千舟水寨大东主王七爷的寝楼。
整座千舟水寨最尊贵奢华的地方，整条岷江水系最具有威慑力之地。
她眸光簇起，恍忽不解。
他垂下眼帘，“总之……咱们现在返来千舟水寨就对了。”勾唇一笑，他抬起眼帘，望着她的眼睛又恢复了桀骜不驯的模样。
她眸光闪烁，定定地瞧着他高挺的鼻梁，不再作声。
难得如此沉静，他倒是先不习惯，神态迟疑，“怎么不说话？难道还想来找苏子御？”
她看着他，不肯回答。
少焉，他却勾唇，“别做梦了。此地距离叶城已然千里，您是回不来了。”不等她表露不高兴，他转头望着浩淼烟波，淡淡道：“兄弟们还等着您喝酒，不要再废话。”
她何曾废话，她也不曾想过非要来找苏子御。如今的她，有伤在身，又身无少物，如何来报恩？果然要学王大可的说法，以身相许？
她眸光淡淡，想起苏子御面具下熟悉的脸，心跳忽然漏掉一拍。
良久不言，王大可竟也没有再引她说话。
两个人又对着江水闷声站着，不发一言。
江风吹着他们的衣袂，呼呼翻飞。
他的衣裳浅灰，她的衣裳墨黑。
黑衣黑发黑腰带，日光下似能泛出墨光。她伸出手，瞧着剪裁合体的窄袖，瞧着白雪一般的手腕，忽然道：“为什么选黑色？”
“什么？”他尚且没听清。
她转头瞧着他的侧脸，“为什么要给我的衣裳选黑色？”
他目光闪烁，倏地转头，“您不是最喜欢这个颜色？”言语间，已有不耐。
他会告诉她，为了给她做二十四套合身的黑衣，光是布料他便选了千种？
他会告诉她，为了给她做二十四套合身的黑衣，光是花色他便挑了千家？
她眸光冷淡，“是吗？”
这世间，有人连自己喜欢什么颜色都不知道的吗？
有人，生了一场大病就摒弃了所有的爱好，转而爱上了迥异的作风吗？
大概是有的吧。
他很认真地点头，站直了腰背，冷冰冰道：“爷不知道。”
一转身，进了船篷，消失在纱帘之后。
她少睫扑闪，不知道这人为何就生了气。自然，她也不愿来思考这个问题。她伸出双手，努力上举，努力朝着日光接近，闭上眼睛认真的感受温顺的江风。
闭上眼睛，耳朵便变得格外敏锐，宛如彷佛能透过风声听见山川与江河的呼吸。
“沐若兰，您可以的１
她大声喊出一句，嗓音飞扬如昨。江上却没有回音，只有风拂过她耳畔，卷起她乌黑的鬓发，一下一下的扑打。
沐倾城，小字若兰。
这世间，除了逝来的亲人，便只有王大可知晓。
亲人已逝经年，久到她几乎就要忘了旧颜。
王大可却还在这里。
那江上少年，换做青年俊郎，不变的是他冷傲的笑容和不羁的秉性。
她睁开眼，想起昨夜漆黑，他于黑暗中轻唤她的名字，不由得回顾回头，“王大可，我饿了。”
船篷中，拾出来一坛酒，“先喝桃花醉，半个时辰后在追云山庄用午膳。”
她少睫微颤，捡起地上咕噜噜滚动的酒坛，启开泥封，凑到鼻下细细嗅着。
船篷中却传来某人不耐烦的声音，“不想喝就给爷还返来。装模作样做什么？这是给苏子御养娇了？１
苏子御，苏子御，自打二人相见，从这王七爷口中听到的苏子御，倒比从她口中听到的次数还要多。
她满是不耐，一手将酒坛扔了返来。
酒坛撞上纱帘，溅出一帘酒香。
堪堪整坛酒都要被砸落在船板上时，却被一只手稳稳托祝
王大可又从纱帘后走了出来，三两步便到了她跟前，举着酒坛，挑起剑眉，“真的不喝？”
他的鼻子很挺，日光下，竟在脸颊投下暗影。
她眸光闪烁，“我受伤了。”
他勾唇，“再重的伤，喝了酒不就好了。”
他理所当然的仰头灌下一口桃花醉，微眯起眼睛，“想当年，咱们一起杀上阅云楼，一支箭刚巧射在您肩上，不也是这么喝酒过来了。”
当年……
她少睫一闪，瞧着他飞扬的侧脸，勾唇一笑，“您说得对呀……我怎么竟然给忘了。”
一语毕，抢了他手上的酒坛，仰头喝下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