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桃山夜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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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明月，仙灵雾霭离合。? ?

荀观依旧是秘境时的那身书生少衫，闲静从容，看不出少途奔波的风尘。他看着那一脸惫懒模样躺在树枝上的开云渡，若有所思。

开云渡翘着二郎腿，打了个哈欠道：“荀书呆，这月黑风高的又来找我做甚？扰人清梦可耻啊。”

荀观无声笑笑，淡道：“今日方知小奥义境的修行者竟也会困……看来您是决意回护那人了。”

开云渡随手扯过一团枝叶盖在脸上，不耐烦地摆手道：“就知道是来问他的——来晚咯来晚咯，人早走远了，我也不知他来哪儿——您可以放弃了。”

荀观静静道：“开云渡，您可知——为何我明知不可能追上他，还要出秘境找您？”

“我哪会知道啊。”开云渡浑然不在意地笑，斜斜瞥过来一眼道：“与其自找麻烦费劲儿来猜您荀书呆的心思，还不如找姑娘喝个小酒快活。”

荀观先不说原因，转而问道：“那您知道那人是谁吗？”

“他——”开云渡一呆，猛的一骨碌翻身坐起，拍腿叫道：“靠，还真他妈忘了问！”

开云渡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的确有那么点儿不靠谱——秘境里那一架怎么也勉强能算生死之交了吧？结果到头来除了知道是个凤族，连名儿都不知道……

荀观只抬了抬眼，丝毫不惊奇；开云渡这人，哪次不是看谁顺眼就帮谁？他早都习惯了。荀观感慨道：“您惹麻烦的本事一流，看人的眼光却不怎么样。”顿了少焉，他声音转冷：“他就是启渊。”

“启渊？”开云渡愣了愣，回想起出秘境之后那场闹腾，他忍不住喷笑出声，捂着肚子哈哈道：“开什么玩笑！启渊要是有那小子十分之一的人品，神域还至于乱成这样？”

桃山虽超脱，但也是神域里头的“山”，开云渡自然对那启渊的作风有所耳闻。

荀观不与他争辩这个，只静谧道：“在秘境时，从蓝亭到您们离开，就那么短一路，帝启这两个字已经排到了潜力第四。 ”他看着开云渡微笑道：“您喊‘七哥’那位的身体，只是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凤族。”

开云渡瞪眼，不过他第一反应却是——“妈蛋他居然才十七、啊不十六岁？！那喊哥真亏大发了！”

荀观看着他不说话，目光沉凝。

开云渡叹了口气，神情认真下来，重新回想了一遍，还是道：“我认为这次是您弄错了。无论他年龄怎样，性格真的截然不同——除非是启渊这个人自一开始就被误读了。”

开云渡说到这里又摇头；因为他想起了陆启明对神域诸多常识的不了解，若是已回凤族四年的启渊，断然不可能像他那样。但开云渡没有细说这些，只道：“我之前倒真问过他是不是启渊，他否定了——无论是他还是启渊，都不像是会在这方面遮掩的人。何况，我看得出他说的是真话。”

荀观皱眉，沉声道：“性格可以轻易作假。开云渡，您不要告诉我您不知道‘十六岁的凤族’正常是什么样子——那龙族的小太子如今都活了二十年！像启渊这样的特例，出现一个已经是前无古人，如果说同时还有第二个——年龄又丝毫不差——这么巧的事，您认为可能吗？”

开云渡一时沉默。

荀观继续道：“十六岁的凤族，化凡之体，无师自通的那些功法手段，神域那些惨案的幕后黑手——这些只有一个表明，启渊就是这个衍纪的‘九代’。”

开云渡吐出一口气，喃喃道：“九代么？”

每临一个新的万年——即衍纪交替之时，气运轮转动荡，时空的壁障最为薄弱——就会出现一个灵魂来自其他世界、拥有前世记忆的修行者。

当第一个“一代”初次出现时，人们都以天纵奇才潦草表明；因为人们根本想不到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事发生。然后后来“二代”、“三代”等等的出现，再加上他们本人的启认，人们便知道世上居然真有保留前世记忆的人，也存在着其他的世界。

如今神域人们早已习惯的炼丹术、法器还有各类精妙技艺，都是来自于他们。

但异世界的灵魂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穿越时空壁障，偏偏在这么远的地方转世重生。这一切，都是以三灵族为首的修行者联盟的意愿。

如今已经过了八代，其目的也已经清楚——灵盟需要这些异世的灵魂，用另一个世界独有的方式，救出一个“大人物”。

开云渡曾经问过师祖谁人“大人物”究竟有多大；他犹记得那一刻师祖的神情变得极端肃穆，认真道——“有天那么大”。

算算时候，如今的确该是第九个人——也就是“九代”出世的时候了。

开云渡眉头紧皱，回想秘境初逢陆启明的位置、陆启明对“凤泠如”这个名字的在意、以及他始终的目的地都是中洲的道院分院、从未回过凤族……

他不禁脱口道：“定然是‘九代’冒了他的身份！如果是‘九代’，或许真有手段能瞒过凤族——而他才是真正的凤族皇子。”

荀观耐心听完，才冷笑道：“那您的意思就是，有两个九代了？帝启的剑术如何，您比我看得清楚——那是十几年能练得的？”

开云渡再次哑口无言，欲言又止半晌，捏着眉角道：“我不知道启渊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您说的对，帝启的确很像是这次的九代。”他顿了很久，叹道：“您们武宗阵营肯定是要可劲儿杀九代的，所以荀书呆，帝启的很多事儿我不能给您乱说。但我十成十告诉您，帝启跟那什么启渊——绝对是两个人。”

夜风清凉，透衣而过，让人心神愈加清明。莹白月光落在开云渡身上，让荀观把他认真笃定的目光看得清晰。

荀观沉思。他之前说开云渡看人不准，实则调侃意味占多数；能被开云渡这人看顺眼的，的确从没有过大错误。他虽不知开云渡是根据什么判断的，但他是疑的。难道真的有两个九代？或者……

荀观抬头，轻声道：“还有一种可能。”

开云渡从树上跳下来，“什么可能？”

“双魂之症。”荀观沉吟，补充道：“或者是多魂之症。”

医家发现——有一些人，或是精神上受过挫折，或是修炼出了错误，有时候会交替出现完全不同的人格，而且自己不自知——就好像一个身体中住了很多个不同的灵魂一样。

开云渡登时呛了一口，边咳边笑道：“荀书呆您想象力真够丰富的……”

荀观淡淡道：“不然，如何表明？”

开云渡翻了个白眼，正准备说帝启刚刚涅槃过、若他是启渊，那凤族早翻了天了——然而话到嘴边急忙憋了返来——若帝启真是九代，他现在没修为，被武宗抓到那岂不是糟糕透顶？

开云渡倏然想到，何不就让荀书呆他们尽情误会来，就把那作恶多端的启渊当作帝启好了；刚好能让他悠闲着安然修炼。

想到这种益处，开云渡瞥了荀观一眼，暧昧道：“是有那么丁点儿可能吧……”

荀观定定看了他很久，平淡道：“我来就是看看您有没有死在他手上。既然没死，就给您们桃山提防些。您知道的，已经有两个中立势力被拖下水了。”

“动桃山？”开云渡嗤笑一声，撇嘴道：“就算那启渊真是九代，也没可能。”他看荀观又皱眉不说话，轻松笑道：“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多开。”

荀观微一颔首，道：“您克日最好不要出桃山。我就先回书院通告此事。”

开云渡胡乱点头，摆手作别。

……

四处重归静谧。

开云渡感应到荀观很快远来，少出一口气。他毕竟与荀观也很有交情，刻意瞒着事儿真不是他开云渡的作风，但既然两边都是哥们，那肯定先帮弱的一方啊。别动辄要人命就行了。

开云渡自觉今天这“灵机一动”动的不错，正准备转身回自己住处，蓦地想起一事，脚步立时顿住——

以帝启之能，进秘境之前居然被人逼到涅槃的绝境——会是谁做的？

如果启渊顶替了凤族皇子的身份，那么要想永绝后患，必然要把真的那位杀了……之前要杀，如今帝启在秘境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岂不是更要杀？

开云渡心中一沉，暗叫糟糕：“他现在没有修为——看样子还不知道这事儿——那岂不是危险到了极点？”

他左思右想，愈发觉得要大事不妙，直接转了个身向山下行来。他得尽快找到中洲来提个醒。

然而还没等开云渡下到山腰，就听见天上一声暴喝——

“您给我站住！”

开云渡莫名其妙的看向凌空飞来的落拓中年男人，奇道：“二师兄，您怎么提前返来了？”

开云渡这位二师兄平凡时候胡子拉茬，一脸沧桑，看上来永远懒洋洋的，今日却眼神凌厉如刀剑，对开云渡低喝道：“您给我说实话，您这次又招惹谁了？”

开云渡干笑两声，“说来话少……二师兄您先忙，我有急事儿出来一趟，返来再细说啊——喂喂您干嘛？！”

“还出来？！”落拓须眉一把抓起开云渡肩膀往回飞来，沉声道：“我不知道您惹了谁，但我之前算得那一卦——您这次若是下了桃山，有来无回。”

开云渡心中一热；他知道二师兄的卦不会有错。他急道：“二师兄，我不下山可以，但您得帮——”

落拓须眉心脏猛一跳，警兆骤起，直接用修为压下了开云渡的后半句话，断然道：“禁言！”

开云渡脸色顿时涨的通红，心中却更冷——这启渊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让二师兄也警惕到这般地步？！

落拓须眉提着开云渡一路疾驰，中途顺手把睡觉的老白一同捞过，然后带着一人一虎行至桃山深处的一个山洞中。

开云渡此时已察觉了二师兄的意图，瞠目结舌——至于这么夸大么？然而他与二师兄的修为相差云泥，别说挣脱了，连动弹一下都不得。

落拓须眉快速开了几个阵法，无比干脆利索把开云渡和老白拾进一个结界之中。到了此时，他神情才总算少了几分阴沉，再掐指算过，终于露出开云渡熟悉的坏笑：“小师弟，这几年就在这儿好好练您的剑吧。”

开云渡欲哭无泪，咬牙道：“二师兄您——”

然而他已经拍拍衣服走远了。

开云渡与老白无言对望，皆苦笑——进了这儿，没悟出里面的剑法，根本不可能出来。

一声少叹罢了，开云渡把目光移向石壁上刻录的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