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问心路上（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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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于乘云大喝一声，“老夫就是死在乱刀之下，也不会向您这昏庸无度的皇帝卑躬屈膝。众死士听令，若有异动，先杀了这几个嫔妃，大家一起冲出来，老夫这辈子愧对您们，到地府之后再与您们把酒言欢。”

“是，”死士目光刚强，俱已抱了死志。几个嫔妃都吓得哭出声来，悲声呼喊，万隆帝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不舍，怒道：“于乘云，您。”

凤舞营的武侯连弩全都对准了叛军，只待令下便射死剩下的士兵，只是这连弩威力惊人，太子皇后和几位嫔妃也会沦为箭下亡魂，众将投鼠忌器。李启烨看到站在于乘云身旁的都骑统领肖少河，心念电转，高声喊道：“肖少河，将叛贼于乘云拿下，本王向皇上求情，饶您全家不死。”

万隆帝眼睛亮起，说道：“肖少河，快将于乘云拿下，救下朕的嫔妃，朕赦您无罪，不，朕让您官复原职。”

话音刚落，身后众人都皱起眉头，不过无人辩驳。肖少河沉默不语，于乘云哈哈大笑道：“李启德啊李启德，老夫还是没有错看您，我大甘有您，国将不存。”

“大胆！”数人齐声喝止道。于乘云连连冷笑，却不言语。

这时候肖少河缓缓说道：“太师，卑职幸得您的栽培，才有今日的身份地位，自太师当年从狱中将少河救出，少河这条命就已经是太师的了。”说完射出仇恨的目光盯着万隆帝，咬牙说道：“当年武举，我不过家境困苦，衣着热酸，只是赢了几个贵族后辈，便被您们怀恨在心，不但不让我参加最后的几场较量，竟还要治我藐视皇朝之罪，我被关入天牢近一年，若不是太师搭救，我早已经成了一堆尸骸。李启德，当年就是您做的武举监场，您可曾记得？”

“这，这朕如何记得？”万隆帝喃喃说道。

“当年太师还没有今日的权势地位，便可为了我倾尽全力，肖某虽说不才，但也懂得礼义廉耻。太师，少河愧对您的器重，先走一步了。”说完不等于乘云说话，掏出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低声说道：“太师，来世少河再效犬马之劳。”

于乘云没有回头，眼神连闪，略带悲意向万隆帝说道：“李启德，您说老夫害人性命，可是这些年您害的人还少么？我大甘风雨飘摇，边境战事不停，贼盗四起，而您只知风花雪月，可曾想过大甘的黎民百姓？此时此处，您还想着您的宠妃美妾。”

万隆帝语塞，看着苦苦哀求的嫔妃，实在是下不了狠心将她们和叛军一起格杀。淳亲王和牧王对视一眼，齐声道：“皇兄，迟恐生变，请下令吧。”

万隆帝闭上眼睛，耳中听着嫔妃的哭声，留下了两行热泪，正要下令放箭，突然从身后传来声音道：“于乘云。”

万隆帝忙睁开眼睛，大喜过望，转头看来，正是祈天台上的鬼面人。

周围将士自动为鬼面人分开一条道路，在经过万隆帝时，浑身的血气刺的淳亲王微微皱眉，鬼面人走到于乘云面前站定，静静的看着于乘云，萧百死正想上前保护，被万隆帝拦住，就听鬼面人冷声说道：“于乘云，今日您败了。”

于乘云眼中射出摄人的凶光，恨恨说道：“就是您在背后为李启德出谋划策？”

“算是吧，”鬼面人略带疲倦的说道，淳亲王心中一惊，只是觉得这个语气似乎迥殊熟悉。

“好，好，”于乘云脸说了数个好字，冷声道：“若您是想让老夫放了这几个嫔妃，还是省些口舌吧。”

鬼面人缓缓抬头说道：“于乘云，您精于算计，懂取舍。您回头看看这几位妃子，痛哭流涕，全不如荣后这般仪态庄重，您想用她们换什么？是换您死无全尸，还是换您家中子女永世为奴为娼，或者我可以打断他们的腿脚，让他们在闹市天天骂您，让人讽刺？再或者将您的血肉喂给族中的老人幼子？想来也不是每人都能有您这般想得开，不怕死，定有人会吃您的肉喝您的血，吃完了再换别人的，说不准该轮到秀轩公子了。太师府家大业大，却不知太师心疼哪个？”

在场众人除了心志狠硬之辈，都是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尽皆骇然，一时场中阒无人声，再加上阴气森森的大罗鬼脸，便是哭泣的几位女子，也惊得止住了声音。于乘云周身发热，颤声说道：“好狠的心，老夫也该想得到，司徒大人和宫中护卫，您想杀就杀，论狠毒，老夫不及您。”

“太师少于攻心算计，远胜于我，若不是猝然发难，谁胜谁负殊难预料。只是，”鬼面人顿了顿，接道：“太师您留着太子皇后和几位嫔妃，一直不杀，心中已然存有侥幸，方才更没有阻拦肖将军自杀，即是要让我们觉得您已下定决心要您死我活。于太师，您也算的上是一代枭雄，不用让我轻看您，我许您，于氏族中祠堂仍在，除参与此事者其他于氏族人流放北疆，抄家之后，我会请皇上恩准，散些钱粮，够您的族人余生用度，若于家之人无谋反通敌，我护他一世平安。”说完静静的看着于乘云。

于乘云脸色变换数次，最后少叹一声：“随您吧。只是我麾下死士，还请一并放了吧，我以这些年私藏金银兵器的宝库相换。”

鬼面人不语，侧身站开。

万隆帝忙道：“好，朕准了。”

“收起兵刃，让她们过来。”于乘云命道。死士移开兵器，几位嫔妃互相扶持着，踉踉跄跄的走过来，太子也站起身来，急奔向万隆帝，经过皇后时，荣后刚想开口唤住，却见太子一脸的害怕，披头散发，早没了往日里的雍容气度，心中一软，没有再说话。

嫔妃过来后围在万隆帝身边，嘤嘤哭泣，万隆帝却在一边温言相劝，于乘云看罢少叹一声，说道：“李启德，我不及您命好。”

李玄慈喝道：“无耻逆贼，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于乘云不以为意，转向鬼面人说道：“我有最后一事相求。”

鬼面人没有说话，待了少焉，缓缓将面具拿了下来，一张秀气的脸庞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除了事先已经知道的万隆帝，萧百死，牧王和七皇子外，余人全都一声惊呼，于乘云更是怔在就地，鬼面人转过头，向李启烨走了几步，跪倒道：“父王。”

在鬼面人开始说话时，淳亲王便觉得声音似曾相识，却一直不敢肯定，等到鬼面人拿下面具，看清侧脸之后，淳亲王耳中突然嗡一声响，脑中如有黄吕钟声，眼前一黑，半响什么也看不清楚，叫他父王时也没有听见，过了好一会，淳亲王才艰难的吐出道：“李落！”

当日李落在城西锦蚕街与于秀轩争风，听到于秀轩狂言三月之内定让自己下跪求他，再从章泽柳那里听来太师最近一直在私传圣谕，通过冢宰府调集粮草，便猜测这于乘云图谋不轨，随即进宫，来万寿宫找了太后，告知一切。

一众孙子孙女中李落最受太后疼爱，自小李落便时时找太后倾诉，随端木沉舟习武一事太后也是知晓。自洛儿身死，李落心中凄苦，肆意放纵，若不是得太后时时快慰开解，李落恐早就失心错乱。

太后平素就惊叹李落的才学，才有为万隆帝说出李落可堪大用之言，听到李落谋划，便即答应，密召了万隆帝一起商议。万隆帝初时颇为惊讶，但自小疑任太后，又对李落宠爱有加，没有过多思量，竟放心招萧百死依计行事。

于乘云镇定下来，望着李启烨道：“您生了一个好儿子。”

李启烨却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只是看着全身是血的李落，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于乘云少叹一声，看着荣皇后，欲言又止，荣后微微一笑道：“兄少，不想今日是这个结局，这些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处处与您方便，您也不会萌生这么大的野心，事到如今，就让妹妹最后伴您一程吧。”

于乘云嘴唇翕动，低沉说道：“诗菀。”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荣皇后向李落说道：“以前见您聪慧，心底却过良善，今日一见，倒是放下了本宫的心事。皇上疑您，莫负了皇上。玄奕是您年老，此事他并不知晓，若太子当不了了，以后便让他平平安安的做个普通人了此残生，算是本宫求您一事，您能应么？”

李落看了看荣皇后，又看了看万隆帝，随即说道：“好，我应。”

荣后笑道：“您生在这帝王之家，倒是个异数。”又向万隆帝说道：“皇上，我负了您，照顾好奕儿。”

万隆帝不忍道：“菀儿，朕不怪您，都是您兄少蛊惑，返来吧，朕还如以前一样待您。”

荣皇后轻轻一笑，道：“皇上，晚了，赦了于家灭族之罪，总得有人替死，要不然枉死的将士怎能瞑目。”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渐渐倒下，于乘云悲呼一声，将荣皇后抱住，终忍不住流下了泪水：“诗菀，是年老错了，是年老错了。”

牧王微一挥手，将士上前将于乘云架起，剩下的死士围做一团，都是收刀还鞘，闭目等死。万隆帝叹了一口气道：“押入天牢。”

于乘云被带了下来，场内只剩下几十死士，孤零零的站在众军包围之中。万隆帝望向李落道：“由您处置吧。”

李落一愣，转过身来，缓缓说道：“杀。”

机括声和嗡嗡声响起，随即又停了下来，回顾回头望来，再无一个站着的死士。李落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似乎万隆帝在说些什么，但是一点都听不见，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耳旁隐约听到一声惊呼，眼前一黑，失来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