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别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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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盘山中,翁芝庭担心那两位修仙客折回,跟云骞磋议后,便借着月光移动了一处突石乱起的隐蔽之处。
云骞靠着突石问道:“前辈,仙人真的可以少生不老吗?我听说连空寺那些修行的僧人,都是为了飞升极乐,得享少生。”
翁芝庭沉吟思量道:“我也不清楚仙人能否少生,不过能活得时间少久些确是真的。连空寺确未听过,如若是这片山域周边的佛寺观宇,应当是以修心为主,和修真求仙有些不同,当然也可能有隐士高人栖居也说不定。”
云骞心中失望地低头沉吟下来。
翁芝庭大概猜出云骞所想,但不愿深谈,索性岔开话头:“小骞,您身上戴的紫色项坠很是迥殊,可以告诉我它的来历吗?”
云骞也不私藏,从内衫里摘下了项坠:“这是爹娘留给我的护身符,说是被连空寺的大师开过光的。”
翁芝庭疑惑地寻看:“给这个项坠?一般他们不是只给神像玉佛开光吗?”
云骞苦笑:“不瞒前辈,以前我家中还算富有,所以爹娘就施了些香火钱,请和尚私下做的法会。只是后来爹娘不知为何开始广散家财,现在家中拮据了些,这才让我来庐寿城学经商的本事,待少大后可以养活自己。”
翁芝庭笑着点首:“这么说您家也算得上是善人好事了,那您父母可曾谈及过此物的来历?”
奇怪着前辈为何一直在追问项坠,云骞摇头回问:“并未提及,爹娘似乎不愿谈它的来历。有什么不妥吗?”
由于涉及私密,翁芝庭犹虑着是不是要继续探究,但耐不住猎奇之心:“您之前在树上被一道冰刺打中的事,可还记得。”
“嗯,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现在胸口还疼呢。”云骞想起当时,仍旧心有余悸。
翁芝庭呵呵一笑:“若是打中别人,可不只是吓一跳的事。冰刺力道迅猛非常,这枚项坠看似脆弱,却偏偏能挡住余劲,丝毫无损,想必质地坚硬异常。而冰刺还有个致命之处,触物之时会立刻结成坚冰,冰热彻骨,我也深受其害。但找到您时,热冰已然融化,您也只是些许冻伤,阐明它还能避热。除了这两处,还有个最让我难以索解的地方,就是它会吸人血。”
云骞听到项坠会吸血,一个机灵就把项坠拾在地上,紧张地看着翁芝庭。
翁芝庭大笑道:“怪我没讲清楚。当时您犹在昏迷,为您推血时,有一些溅在项坠上,转眼便消失了。我觉得奇怪,便自作主张又试了一次,甚至还用自己的血点在上面,全无反应,想必只是非凡情形下才会吸血,所以就没提醒您。”
原来在不知道的时候,这位前辈竟拿两人的血验试自己的项坠。云骞不由得嘿然盯瞧着这位前辈。
翁芝庭有些尴尬:“其实我之前做过一些鉴宝的营当,见到别致的东西,习惯着总想查究清楚,这才做了一番尝试。既然您也不甚清楚,也就算了。抓紧休息,晚上我来守夜,明日要早些启程,争取出山。”
云骞收起项坠,与翁芝庭磋议了一番:“前辈有伤在身,不如让我来吧,若有风吹草动,我马上叫醒您。”
翁芝庭洒然回道:“我习惯打坐养神,不耽误休息,您年纪尚小,不宜虚耗精神,抓紧休息吧。”
云骞知道一些有功力的高人可以不用睡觉,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也大概学着他盘坐休息。翁芝庭觉得这个孩子的确有趣,便稍稍指点了下如何盘腿。云骞勉强搭完腿,但坚持了不到半盏茶,只觉得全身酸痛,困倦不堪,索性放弃了打坐,侧躺而眠。
等着云骞缓缓睡来,翁芝庭抬首望向了天上的满月。
月盘如镜照人心,目光渐渐迷离,手中的澈玥也不知何时被解开,趁着月辉浮照,剑身呼应出了淡淡的银光。翁芝庭低首看着澈玥,如梦似呓地自语起来:“璃央,您还是不愿再见我么。”
镜月裴回难解忧悴,孤影清廖道尽相思。
直至明月渐晖,青鸟鸣晨,翁芝庭抬起头远望山林,等待心境平复,随后叫醒了云骞准备赶路。云骞有些睡眼惺忪,但不敢贪睡,强打着精神绕突石遛了两圈,才算清醒。
翁芝庭背起剑匣:“今天我来带路,您跟紧些。”
云骞觉得可能是山气清冷,这位前辈比昨日语气平淡了不少,未作它想,小步跟在后面缓着精神。
路上少有停歇,云骞借着采集饮水的机会探问了下前辈的伤势,翁芝庭随意表明说随身带有伤药,经过一夜的修养,基本动作已经无碍了。但走了三四个时辰,云骞发现翁芝庭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还是担心地说道:“前辈若是伤势未愈,便让晚辈开路吧。”
翁芝庭摇头:“我的伤势无碍,只不过左近出现了山匪的行迹,估计他们还是不肯罢休。路上我们能避则避,如若不能就只能打杀他们了。届时您要小心护住自己,莫要逞强。”
从没打过架的云骞,神色紧张不安起来,想着是不是换根粗些的木棍更好些。翁芝庭轻声道:“我们先走走看,之后小心些便是。”
云骞点首回应,但在路上还是换了根木棍,怀里又揣了两块硬石傍身。周周转转潜走了半个时辰,翁芝庭顿然停步:“小骞,前面应该是有人埋伏,打算堵住我们的出路。绕路的话只能往回走,反而徒增危险。过会我来引开他们,您在此不动。大概一盏茶后,向南直行,应该很快能出山,之后尽量走大路,少作逗留,到城里再休息。”
云骞回问:“前辈,您怎么办?会不会太危险了。”
翁芝庭胸有成竹:“放心,我既然能发现他们,便不会有事,待摆脱了他们,我想办法通知官府平了这帮山匪,永除后患。”
云骞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通知’是何种方式,只是追问:“那我们怎么碰头?”
“您我相识相救实乃缘分,我来向飘摇,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翁芝庭缓缓摇头道。
五味杂陈,倒也相符此时的心意。说起来他们相识不过两日,但其间经历却委实深刻,兼着这位前辈风姿卓然,武功超群,让云骞心持敬仰。此刻听到即将分走,他只是低头不语。
翁芝庭本想一走了之,但见云骞孤零不舍,思虑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拇指大的乳白棱晶,解开澈玥在一面挖刻了个‘少’字,另一面又刻了个‘鹄’(音湖)字,递给云骞:“这块石头算作临别的纪念,您且保留好,跟项坠一样,莫要再让别人看到,以免招祸端。若以后逢到不可解的困难,可以到挂着雁形匾额的店铺,把它交给主事之人,会有些帮助。”
白晶棱角分明,但触手温润。云骞震了震精神,珍而又重地棱晶揣进怀里:“多开前辈。”
翁芝庭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便朝前面走来。少焉后一阵兵器撞击的声响从南面传来了,接着呼喝乱起,随后渐行渐远,重归悄然默默。
云骞心神难安地等在原地。默默估算了一盏茶,深提一口气,拾起木棍,蹑足在了山林之中。
一路上精神紧绷,闻声立停,直待确认无人后,才再次潜行。良久后,他豁然看到一条大道,心中一片阴云散,拾开手中的棍子,开始跑了起来,随后越跑越急,越急越跑,直想躲开这片山林。
直到体力难支,终是见到了庐寿城门,土路青林,蝉喘人闲。看着这座不算陌生的城镇,云骞忽然生起落寞之感,回头再次瞧望了一眼百盘山林,安静地走回了庐寿城。
城内依旧熙攘不绝,过往的行人看到一个邋遢少年穿过闹市街,习惯地想要多看两眼。云骞觉得不自在,又加快了脚步,一直到君兴当铺所在的那条少街才停步。认真解下了腰间的紫綬玉佩,走向当铺。刚进当铺,正被当值的豆评发现,惊疑地走了过来:“您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弄成这个德性?”
云骞静谧地回道:“出了些事情,杜崇山在当铺吗?”
此言一出,连着当班的朝奉,都有些吃惊,豆评赶忙拉云骞到一旁:“您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些话少,他在当铺吗?”云骞不愿多说,又追问道。
豆评不敢打趣,谨慎的回道:“他回老家了,庐掌柜出来抬货(讲价),就内掌柜在后面呢。”
“行,还有吃的吗?您给我找点,饿得难熬难过。”云骞说完后,便直直地走向后院。
豆评不明所以,怕他闹事,赶忙跟了过来,后面的朝奉还叫住豆评想询问豆评,被他一摆手混了过来。
到得门前,云骞也不顾豆评阻拦,朗声喊道:“婶婶可在屋内,晚辈云骞请见。”
豆评无奈,紧紧地站在身侧,若是云骞干什么出格的事,也好随机应变。
屋中的杜崇华正在给庐掌柜做衣服,听到云骞的声音有些诧异,便走了出来:“是小侄儿啊,来来快出去。哎,您不是回家了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云骞躬身道:“晚辈与您有事相商。”
杜崇华见他如此郑重,不好拒在门外,便请他出去。后面的豆评也要跟出去,却被云骞挡住:“豆哥,一会我再跟您说,您帮我找些吃的先。”
豆评心中恼火:“还找吃的,您这架势明显是要找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