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乌托邦（4K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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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伦·平克顿？” 亚瑟盯着面前这个有些倔强的小鬼，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半恶作剧的问道：“不错的名字，不过我本以为姓平克顿的人或许会更喜欢逮捕罪犯，而不是成为罪犯。” 谁知平克顿听到这话，竟然略显讶异的睁大了眼睛，或许是被夜间的热风吹了太久，他的嘴唇有点发白：“您认识我爸爸吗？” “您爸爸？”亚瑟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开口问道：“您爸爸是警察，又或者是一位捕盗人？” 平克顿点了点头：“他是一名格拉斯哥的警察。” 亚瑟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办了。原本我还在想之后要怎么处理您呢，毕竟您是个无依无靠的外来户，按照规定处理的话，即便我不把您送上治安法庭，也得把您移交济贫院。 但就算是济贫院，在这种状态下多半也是得把您礼送出境的。毕竟现在伦敦各个教区的济贫院都已经是超负荷运转了，当地居民也不愿意为济贫税多掏哪怕一法新的钱。 现在知道您父亲是位有正经工作的警官，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格拉斯哥的平克顿警官是吧？我会想办法找人联系的。” 平克顿听到亚瑟要把他送返来，正想开口分辩些什么。 可是还未等开口，酒馆的门便又被人推开了。 只听见叮铃铃一阵摇铃声，外面走出去了两个熟脸。 那正是向苏格兰场申请了陶尔哈姆莱茨半日调查采访的记者狄更斯和负责伴同保护的汤姆警官。 亚瑟见了他们，笑着抬手打了个招呼：“查尔斯，汤姆，今天过得如何？” 汤姆见到亚瑟，吃惊的问道：“亚瑟，伱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亚瑟只是倚在柜台，冲着平克顿歪了歪脑袋：“为了一位单凭着自己从苏格兰摸到伦敦的小鬼。认识一下吧，格拉斯哥平克顿警官的儿子，前阵子刚在我眼皮子底下摸走了埃尔德钱包。” 汤姆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丝疲惫：“所以说，您是要把他扔进监狱吗？” 亚瑟抿了口咖啡：“您知道的，我是伦敦大学的毕业生。从功利主义的执法角度来说，我们之所以要把人扔进监狱，并不是出于个人爱好什么的，而是为了他们以后能够不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这小鬼的情况有些非凡，我觉得如果想让他别再伦敦继续做活，最好的办法还是把他送回他父亲身边。汤姆，您明天出趟公差，正好您也很久没有休过假了。带上您太太还有亚当，顺带着把这小鬼也捎来格拉斯哥，亲自交到平克顿警官手里。返来的时候，记得到局里报销路费。” 汤姆听到这话，不由松了口气，他笑着回道：“行，那我先把他领返来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他出发。” 亚瑟点头道：“我就知道，对付这种事，交给您准没错。” 语罢，便看见汤姆警官走上前来和平克顿说了些什么，一开始平克顿还扭扭捏捏的不愿意走，但在汤姆的软磨硬泡之下，他最终还是只得不情不愿的和汤姆警官一起离开了酒馆。 狄更斯目送二人出了酒馆，随后便在亚瑟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垂着脑袋捧着杯子，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亚瑟，我……我其实一直有些问题想要问您，当然，您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选择不回答。” 亚瑟看见他这副模样，只是笑了笑：“您想问的，大概是海德公园的事吧？” 狄更斯听到这个地名，忍不住扭头望向他：“您……您怎么知道的？” 亚瑟只是捏着下巴：“因为我身上发生的，能让您觉得这么难开口的事情，恐怕就只有这么一件了。” 狄更斯苦笑着点头：“我原本以为您会很忌讳这种事呢。” “的确挺忌讳的，但干了就是干了，受着眼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那不是更糟吗？毕竟前者最起码还留有表明的机会，后者除了心虚我想不出第二种理由了。不过也就是您了，查尔斯，您愿意听我谈谈原因，这是因为咱俩熟悉。一般来说，其他人是懒得听我表明的，所以我也懒得表明。” 狄更斯听到这话，只觉得沉重的空气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他呼的吐了口气，脸上也多了一抹笑容：“说的也是。就是因为咱俩认识，我清楚您的为人，所以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至多您肯定不是主动出击，我猜的对不对？” 亚瑟听到这儿，只是摇头：“这一点您还真猜错了，这是我主动找上头提的。我担心事情继续演变下来，恐怕最后又要出动近卫骑兵。比起吃骑兵的马刀，我认为还是让他们挨上两棍子，又或者是蹲几天班房要划算些。” “这……”狄更斯犹豫道：“可您对议会改革是什么看法？您难道不支持它吗？” “议会改革？”亚瑟挑眉道：“您指的是让中等阶层获得投票权，却要让工人送命的谁人议会改革吗？” “中等阶层获得投票权？”狄更斯愕然道：“不是啊！议会改革的目的不是普选吗？” 亚瑟只是笑了笑：“您觉得有可能吗？普选？要是真的普选了，不管是托利党还是辉格党，他们一个都选不上来，而最后执政的一定会是由托马斯·阿特伍德带领的伯明翰政治同盟又或者是伦敦的首都政治同盟。 所以说，辉格党费那么大力气推进议会改革，最后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让自己中选？查尔斯，您觉得有这种可能吗？您是个正宗的不列颠人，现在也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议会采访工作，那么您一定知道，妥协是英国政治里的重要一环。 为了通过议案A，通常我们会提出一个更加不能让议会接受的议案b，但是议案b其实一开始就不在斟酌之中，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反对党捏着鼻子同意让A通过。” 狄更斯微微皱眉，他似乎不是很认同亚瑟的看法：“这……” 亚瑟只是捧着咖啡杯，他感受着杯子里传出的温度，开口道：“或许辉格党里的确存在一些真正想要实现普选的人，但是只要一扩大到整个辉格党，那么那一小撮就可以忽略不计了。您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威灵顿公爵和皮尔爵士还不错吗？” 狄更斯问道：“为什么？” 亚瑟喝了口咖啡：“因为他俩是少有的敢和党内主流意见对着干的政治人物，《天主教解放法案》，我至今都有些不敢相疑，威灵顿公爵，一个被称为死硬托利党政客的人物，居然能够做出如此有魄力的决定。

从他签署法案的那一刻起，他的政治生涯几乎就宣告终结了，但是他却依然选择签下了那份东西，这可不是一般人有胆量干出的事情。 我很钦佩他，而且也的确从法案里得到了益处，所以为了投桃报李，我至多不能放任别人继续砸他家的窗户玻璃。这对砸玻璃的和被砸的都没有任何益处。 查尔斯，您知道的，对晚年的第一个恩人，人生幸运的缔造者忘恩负义，当获报应。对我来说，皮尔爵士和威灵顿公爵都算得上幸运的缔造者。” 狄更斯听到这话，忍不住眼前一亮：“对晚年的第一个恩人，人生幸运的缔造者忘恩负义，当获报应……这句话听起来挺不错的，这又是马可·奥勒留的名言吗？” 亚瑟只是笑道：“不，它是您的。” “我的？”狄更斯愣道：“您的意思是我可以把这话写进书里吗？” “当然，随时随地。”亚瑟举起咖啡杯和他碰了一下：“查尔斯，祝您未来有个远大前程。” 亚瑟问道：“话说返来，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您看完了吗？” 狄更斯不好意思的哂笑道：“看了一半，但我最近迷上了别的书。” “喔？什么书？” 狄更斯笑着从包里取出一本被翻的起皱的书籍：“就是这个，托马斯·莫尔爵士的《乌托邦》。您读过这本书吗？这是本非常有意思的作品。” 亚瑟点了点头：“何止是书有意思，莫尔爵士这个人也非常有意思。当年咱们的国王亨利八世想要离婚，就要全国的贵族联名给教皇写疑，但是莫尔爵士这个大法官却死活不愿意在联名疑上签名。 后面亨利八世又通过《至尊法案》，将自己定为国教的最高首领，莫尔爵士又是不愿意向国王宣誓疑仰。 结果恼羞成怒的国王就把他扔进了伦敦塔里，还派了一堆人作伪证，给他定了个叛国罪。为表慈悲，亨利八世还假惺惺的把行刑方式从肢解改成了斩刑。 但莫尔爵士得知这事的第一反应，却是打趣道‘求天主保佑我的亲朋，免受此种慈悲’。而在走上断头台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冲刽子手恶作剧，说‘请帮我上来，至于怎么下来，我自己已经安排好了’。” 狄更斯闻言不由大笑：“莫尔爵士的确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不过这和《乌托邦》这本书有什么关系？” 亚瑟指着那本书的标题道：“您难道没发现《乌托邦》的书名也是莫尔爵士开的一个玩笑吗？” “这……这怎么说？” 亚瑟道：“查尔斯，作为一名将来的文豪，或许您应该来补补希腊文。乌托邦其实是由希腊语的两个单词组成的合成词，它们辨别是代表了‘无’的‘ou’和代表了‘地方’的‘topos’，所以乌托邦的实际寄义其实是‘不存在这样的地方’。 这本书和柏拉图的《理想国》可不一样。您要是抱着严肃认真的态度来读这本书，不止看不出它的真髓，还会被莫尔爵士愚弄一番。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莫尔爵士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就是打算拿我们这些读者找乐子也说不定呢。” “是……是吗？”狄更斯皱着眉头抚摸着书的封面：“可……可我觉得这书里的谁人乌托邦挺不错的，大家希望的难道不是书里那样的世界吗？” 谁知亚瑟听到这里，只是挑了挑眉头：“我一开始也是您这么认为的，但是经历过周边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还有接触的那些人，以及在与我的某位古老的朋友交谈后，现在我的看法有些改变了。” 狄更斯忍不住追问道：“难道人们所追求的不是乌托邦吗？” “当然不是。” 亚瑟靠在椅子上：“嗯，我该怎么和您说呢？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想要的东西很复杂。他们想要无政府主义的个人自由，乌托邦式的社会福利，沙文主义的民族政策，军国主义的国际交往，资本主义的商品经济，虚无主义的工作态度，封建主义的婚恋观。哦，对了，最重要的是，还得有原始社会的性开放。” 亚瑟这话一说完，坐在柜台上的红魔鬼止不住的拍着大腿仰头狂笑，他的舌头都快甩出来了：“亚瑟！您总算看出点门道了！” 狄更斯听到这里，脸色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那如果这些都实现了，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我不知道。”亚瑟耸肩道：“反正我觉得这东西，恐怕连上帝也满足不了他们。不过如果他们能当上大不列颠的国王，并且他们能向议会保证放弃干涉国内外政策，那么内阁或许可以勉强答应他们的要求。不过查尔斯，您知道的，大不列颠有两千万人，而国王却只有一个，所以我们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给我们的两千万个国王找到四十兆臣民。” 狄更斯听了，不解道：“那如果他们当不成国王，这些东西就不改了吗？” “改，当然得改。”亚瑟道：“不过如果他们不放弃一部分要求的话、上述的所有诉求都没办法实现。您也知道，不列颠就是个粪坑，现在有人在粪坑里对他们说只要拿到选举权，就能够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但是实际上他们又不打算真的给他们选举权。 工人们一直在受骗受骗，而且还乐在其中，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我觉得他们现在本应该争取些工厂立法之类的东西，毕竟现在在辉格党的眼里，可是他们价值最高的时候。有的东西现在不开口要，可就是过期不候了。” 狄更斯听到这里，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叹了口气。 他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开口道：“罢了，不说这些丧气事了。亚瑟，您也知道我最近一直再做议会采访，关于辉格党准备的内阁成员名单，我这里有些从议员们嘴里传出的消息，您对这个感兴趣吗？” 亚瑟听到这话，眨了眨眼：“您如果不介意给我讲讲的话，我当然愿意听听了。” 狄更斯翻开本子，揉了揉太阳穴，开口念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旦托利党下台，辉格党上台执政的话。那么，作为内阁三大宝座之一的内务大臣，可能会从帕麦斯顿子爵、墨尔本子爵、贝德福德公爵以及他的兄弟约翰·罗素勋爵当中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