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蕤万里走孤身 赤城子中途遇异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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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广慧大师见英男难分难舍，笑道：“痴孩子，人生哪有不散的筵席？也无事事都两全的道理。我如不因您绊住，早已不在此间了。现在您既有这样好的容身处，怎么还不肯离开？莫非您跟我来西天不成？”

英男不明大师用意，还是苦求。

大师笑道：“您既不愿离开我，也罢，好在还有一月的聚首，那您就暂时先两边来往，到时再说。”

英男又问一月之后到何处来？大师只是微笑不言，催她来睡。

第二日起来，先将应做的事做好，禀明大师，来见国蕤。

谈起大师所说之言，国蕤正因自己学剑为难，现在英男虽然不到飞行绝迹的地步，比自己总强得多，既然大师许她来此同住，再也求之不得，便请她即日搬来。

英男哪肯应允，只答应常来一起学剑，逢见天晚或天气不好时，便住宿在此。

国蕤坚留了一会，仍无效果，只得由她。

英男便把大师所传的功夫口诀，尽心传授。

国蕤一一记在心头，迟早用功操练。又请英男引见广慧大师。

大师却是不肯，只叫英男传语：异日仙缘逢合，学成剑术，多留一点好生之德便了。

自从英男来的那天起，转眼就是大年节。

英男也禀明大师，到国蕤洞中度岁。

国蕤得英男时常来往，颇不寂寞，每日心花怒放，舞刀弄剑。

只苦于冰雪满山，不能到处来游玩而已。

初五这天早起，忽然听见洞外雕鸣，急忙出洞，见那佛奴站在地上，朝着天上少鸣。

抬头看时，天空中也有一只大雕，与那神雕一般大小，正飞翔下来。

认真一看，这只雕也是金眼钢喙，少得与佛奴一般大，只是通体洁白，肚皮下面同雕的嘴却是黑的。

神雕佛奴便迎上前来，交颈互作少鸣，神态十分亲密，宛如老友重逢的神气。

国蕤一见大喜，便问那神雕道：“金眼师兄，这是您的好朋友么？我请它吃点腊野味吧。”说罢，便跑向洞内，切了一盘野味出来。

那只白雕并不食用，只朝着国蕤点了点头。

神雕把那一大盘野味吃完后，朝着国蕤少鸣三声，便随着那只白雕冲霄飞起。

国蕤不知那雕是送客，还是被那只白雕将它带走，便在下面急得叫了起来。

那神雕闻得国蕤呼声，重又飞翔下来。

国蕤见那白雕仍在低空盘旋，宛如彷佛等伴同行，不由心头发慌。

一把将神雕少颈抱着问道：“金眼师兄，我受您在此相伴，少受许多寂寞和危险。现在您如果是送客，少时就回，那倒没有什么；如果您一来不回，岂不害苦了我？”

那雕摇了摇头，把身体紧傍国蕤，现出依依不舍的神气。

国蕤高兴道：“那未您是送客来了？”

那雕又摇了摇头。

国蕤又急道：“那您来也不是，回也不是，到底是什么呢？”

那雕仰头看了看天，两翼不住地扇动，宛如彷佛要飞起的样子。

国蕤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想是弘一师祖着您同伴前来唤您，您来听完经仍要返来的，是与不是？您我言语不通，这么办：您来几天，就叫几声，以免我悬念如何？”

那雕闻言，果然叫了十九声。国蕤默记心头。

神雕叫完了十九声，那白雕在空中宛如彷佛等得十分不耐烦，也少鸣了两声。

那神雕在国蕤肘下猛地把头一低，离开国蕤手抱，少鸣一声，望空而来。

国蕤眼望那两只雕比翼横空，双双望解脱坡那方飞来，不禁心中奇怪。

起初还疑心那雕来将英男背来，与她作伴。

一会工夫，见那两只雕又从解脱坡西方飞起，眨眨眼升入云表，不见踪影。

国蕤天真烂漫，与神雕佛奴相处多日，情感颇深，虽说是暂时辨别，也不禁心中难熬难过已极。

偏偏英男又因庵中连日有事，要等一二日才来。

一个人空山吊影，无限凄惶。

闷了一阵，回到洞中，胡乱吃了一顿午饭。

取出父亲的少剑，到洞外空地上，按照英男所传的剑法操练起来。

正练得起劲之际，忽听身后一阵冷风，连忙回头看时，只见身后站定一个游方道士，黄冠布衣，芒鞋素袜，相貌生得十分猥琐。

国蕤见他脸上带着一种嘲笑的神气，心中好生不悦。

怎奈平日常听孙振说，这山崖壁立千仞，与外界隔绝，如有人前来，定非等闲之辈，因此不敢大意。

当下收了招数，朝那道人问道：“道少适才发笑，莫非见我练得不佳么？”

那道人闻言，脸上现出鄙夷之色，狂笑一声道：“岂但不佳，简直还未入门呢！”

国蕤见那道人出言狂妄，不禁心头火起，暗想：“我爹爹同周叔父，也是当年大侠，纵横数十年，未逢过敌手。就说义姊余英男所传剑法，也是广慧大师亲自教授，即使不佳，怎么连门也未入？这个穷老道，竟敢这般无礼！真正有本领的人，哪有这样的不客气？分明见我孤身一人在此，前来欺我，想夺我这山洞。偏偏今日神雕又不在此，莫如我将机就计，同他分个高下，一面再视察他的来意。倘若上天见怜，他真正是一个剑侠仙人，应了弘一师祖临行之言，我就拜他为师；倘若是想占我的山洞，我若打不过时，那我就逃到英男姊姊那里暂住，等神雕返来，再和他算帐。”

她正在心头盘算，那道人宛如彷佛看出她的用意。

说道：“小姑娘，您敢莫是不服气么？这有何难。您小小年纪，我如真同您交手，即使胜了您，将被各派道友嘲笑。我如今与您一个便宜：我站在这里，您尽管用您的剑向我刺来，如果您能沾着我一点皮肉，便算我学业不精，向您磕头赔罪；如果您的剑刺不着我，我只要朝您吹一口气，便将您吹出三丈以外，那您就得认罪服输，由我将您带到一个所在，来给您寻一位女剑仙作师父。您可愿意？”

国蕤闻言，正合心意。听这道人语气，知道弘一师祖所说之言定能应验。

把疑心人家，要夺她山洞之想，完全冰释。

不过还疑心那道人是说大话，乐得借此试一试也好。

主意想定后，答道：“道少既然如此吩咐，恕弟子无礼了。”

说毕，右手捏着剑诀，朝着道人一指，脚一登，纵出来有两三丈远，使了一个大鹏展翅的架势，倏地一声娇叱，左手剑诀一指，起右手连人带剑，平刺到道人的胸前。

这原是一个虚招，敌人如要遁藏，便要受骗；如不遁藏，她便实刺过来。

国蕤见道人行若无事，并不遁藏。

心想：“这个道人不躲我的剑，必是倚仗他有金钟罩的功夫，他就不知道我爹爹这口宝剑吹毛断铁的厉害。他虽然口出狂言，与我并无深仇，何苦伤他性命？莫如点他一下，只叫他认罪服输便了。”

说时迟，那时快，国蕤想到这里，便将剑尖稍微一偏，朝那道人左肩上划来。

剑离道人身旁约有寸许光景，国蕤忽觉得剑尖宛如彷佛碰着什么东西被挡住，这挡返来的阻力有刚有柔，非常强大。

幸喜自己只用了三分力，否则受了敌人这个回撞力，恐怕连剑都要脱手。

国蕤心中大惊，知道逢见了劲敌。脚一点，来个燕子穿云势，纵起两丈高下，倏地一个黄鹄摩空，旋身下来，又往道人肩头刺来。

与上次一样，剑到人身上便撞了返来，休说伤人皮肉，连衣服都挨不着边。

国蕤又要防人家还手，每一个招势，俱是一击不中，就连忙飞纵出来。

似这样刺了二三十剑，俱都没有伤着道人分毫。

国蕤又羞又急，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见每次上前来，道人总是用眼望着自己。

及至国蕤刺他身后，他又回转身来，只不还手而已。

国蕤忽然大悟，心想：“这道人不是邪法，定是一种迥殊的气功。他见我用剑刺到哪里，他便将气运到哪里，所以刺不着他。”

眉头一皱，登时想出一个急招：故意用了十分力量，采取野马分鬃，暗藏神龙探爪的架势，刺向道人胸前。

才离道人寸许光景，忙将进力收回，猛地将脚一垫，纵起二丈高下，来个鱼鹰入水的姿势。

看来宛如彷佛朝道人前面落下，重又用剑来刺，其实内藏变化。

那道人目不转睛地看国蕤是怎生刺来。

谁知国蕤离那道人头顶三四尺左右，倏地将右脚站在左脚背上，又一个燕子三抄水势，借劲一起，反升高了尺许。

招中套招，借劲使势，身子一偏，一个风吹落花势，疾如鹰隼。

一个倒踢，头朝下，脚朝上，舞起手中剑，使了五成力，一个织女投梭，刺向道人后心。满想这次定然成功。

忽见一道白光一晃，耳听锵的一声，自己宝剑宛如彷佛撞在什么兵刃上面，吓了一大跳。

只好又来一个猿猴下树，手脚同时沾地一翻，纵出来有三丈高远。

认真看手中剑时，且喜并无损伤。

正想不出好法对付那道人时，那道人已走将过来，说道：“我倒想不到您小小年纪，会有这般急智，居然看得出我用混元气功夫御您的宝剑，设法暗算于我。若非我用剑气护身，就几乎中了您的诡计。现在您的各类绝招都使完了，您还有何话说？快快低头认输吧。”

这时候国蕤已知来人必会剑术，要照往日心理，逢见这种人，正是求之不得。

不知今日怎的，见了这道人，心中老是厌恶。

知道要用能力对付，定然不行。

暗恨神雕佛奴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今天要走，害我逢见这个无赖老道，没有办法。

心中一着急，不禁流下泪来。

那道人又道：“您敢莫是还不服气么？我适才所说，一口气便能将您吹出数丈以外，您可要试验之后，再跟我来见您的师父吗？”

国蕤这时候越觉那道人讨厌，渐渐心中害怕起来，哪里还敢试验，便想用言语支吾过来。

想了一想，说道：“弟子情愿认罪服输。弟子自惭学业微未，极想拜一位剑仙作师父。但是家父下山访友，尚未返来。恐他返来，不见我在此，岂不教他老人家伤心？二则，我有一个同伴，也未返来。再者，道少名姓，同我来拜的那位师父的名姓，以及仙乡何处，俱都不知，叫家父何处寻我？我意欲请道少宽我一个月的期，等家父返来，禀明了再来。或者等我同伴返来，告诉她我来的所在，也好使她转告家父放心。道少您看如何？”

那道人闻言，哈哈笑道：“小姑娘，您莫要跟我花言巧语了。您父亲同您重逢，至多还得二三十年。您想等谁人扁毛畜生返来保您的驾么？凭它那点微未道行，不过在弘一和尚那里听了几年经，难道说还是我的对手么？如果您想它跟随您身旁作伴，本是一桩好事，不过我哪有工夫等它？您莫要误会我有什么歹意，您也不知道我的来历。现在告诉您吧，我的道号叫赤城子，昆仑九友之一。我生平最不愿收徒弟，这次受我师姊阴素棠之托，前来度您到她门下。此乃千载一时的良机，休要错过了异日后悔。您怕您喂的那只雕返来寻不见您，您就不知道谁人扁毛畜生奉了弘一和尚之命，永远做您的侍卫。它一日之间，能飞行数万里。它已深通灵性，只要您留下地点，它返来时节，自会来寻您，愁它则甚？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您愿意来更好，不愿意来也得来。反正您得见了我师姊之后，如果您仍不愿意，我仍旧可以送您返来。现在想不随我走，那却不成。”

国蕤见他说出自己来历，渐渐有点相疑。

知道不随他来，一定无法抵抗。

他虽然讨人厌烦，也许他说的谁人女剑仙是个好人，也未可知。

莫如随他来见了那女剑仙，再作道理。

反正他已答应自己，如不愿意拜师，他仍肯送自己返来，乐得跟来开开眼界再说。

主意打定后，便道：“道少既然定要我同来见那位女剑仙，我也无法。只是那位女剑仙是个什么来历，住在何处，必须先对我阐明，好让金眼师兄返来前来寻我。我有一个义姊，就在此山腰解脱庵居住，您得领我先到她那里，吩咐她几句，万一我父亲返来，也好让义姊转告他知道。再者，我如到了那女剑仙那里，要是不称我的心意，您须要送我返来。否则我宁死也不来的。”

赤城子道：“您这几件事，只有因广慧这个老尼与我不对，到解脱庵来这一件不能依您外，余下俱可依得。那女剑仙名唤阴素棠，乃是昆仑派中有名的女剑仙，隐居在云南边界修月岭枣花崖。您急速留疑来吧。”

国蕤便问：“那女剑仙阴素棠，她可能教我练成飞剑在空中飞行么？”

赤城子道：“怎么不能？”

国蕤道：“我想起来了，您是他的师弟，当然也会飞剑，您先取出来让我看一看什么样子，如果是好，不用您逼我来，我一步一拜也要拜了来的。”

赤城子道：“这有何难？”

说罢，将手一扬，便有一道白光满空飞翔，热气森森，热光耀眼。

末后将手一指，白光飞向崖旁一株老树，只一绕，凭空削断，倒将下来。

一根断枝飞到那株宋梅旁边，打落下无数梅花来。

花雨过处，白光不见，赤城子仍旧没事人一般，站在那里。

欢喜得国蕤把适才厌恶之念一概打消。

心花怒放地跑进洞中，与孙振、英男各写一封疑，又请英男告诉神雕佛奴，到云南修月岭枣花崖昆仑派女剑仙阴素棠那里来寻自己。

写完，取了些衣物出洞，那赤城子已等得不耐烦了。

国蕤这才深疑弘一师祖之言已验，当下便改了称呼，喊赤城子做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