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求之不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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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到了,外面风很大,天空是那种不灰不黑的颜色,空气中是冬天特有的味道。
鞭炮响起,人声鼎沸。
“杨老板,恭喜恭喜呀!”
“您女婿可不赖呀,数一数二的大老板!”
“假偶天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祝您们女儿新婚快乐!”
“开开大家的到来,今天小女娶亲我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啊。”杨佑杰说着,看了妻子一眼,她眼尾发红,和他一样,当初催婚催的那么紧,现在女儿要出嫁了却舍不得。
“夏柔,您可真是爱操心,我妈妈请来的高级化妆师您都看不上。”
杨锦念香肩半露,胸前一颗色泽纯正的宝石散发着耀眼的光晕,蕾丝线将一束小发悬在耳侧,白皙的手腕上悬着昂贵的镯子,一切的装扮都是那样的奢华精致,却让人感觉不出半点多余的累赘,而这些附着在她身上的物什,仿佛生来就沾染了贵族气息,隐隐含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与神圣。
“今天算是您一生中重要的日子,我想为您做点什么,再说我的化妆技术也不懒嘛。”
“那倒也是,”杨锦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耀眼夺目,“您平时化着淡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高的化妆技术,我还真看不出来。”
她欣赏着镜中的自己,余光却不时看向置物柜——里面藏了一把刀。
她是千金大小姐,家庭殷实生活顺利,还有一个待她不错的另一半,也许在别人眼里,她只需要快乐的度过后半生就好了。
“锦念……”夏柔给她梳理着头发,不放心的问了一句,“您的想好了吗,真的……要嫁人了吗?”
“哎呀夏柔,您都问我多少遍了,我真的想好了,爸妈说的对,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
夏柔梳头发的手莫名的停了一下,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逆来顺受的杨锦念。以前的杨锦念面对不喜欢的事总会反抗,现在却没了从前的那股劲。
“锦念,您真的喜欢谁人张师长教师吗?”
“我……”杨锦念面对这个问题时迟疑的表情,夏柔悉数都看在眼里。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迟疑的。不知为何,她松了一口气。
“好啦,我不问,等会您又该嫌我烦了,不过您今天真的好英俊呀!”夏柔看着她,一边笑,眼泪一边就掉了下来。
“嘻嘻,这悉数都是您的功劳。”她侧头,看见她忽然流泪,心头一紧,“您怎么了,是不是怕我嫁人后不能经常碰头?”
“锦念,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心里很空,很难熬难过。”
“那您可要暂时把您的难熬难过放下,我今天嫁人,您这个伴娘怎么比我爸妈还伤心,开心一点嘛。”
“锦念……”夏柔擦干眼泪,不再哭泣,“对,我应该祝您幸福才是。”
杨锦念摸摸她的头:“您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看见您伤心,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说这句话时,杨锦念很想哭,但她克制住了。这可是夏柔专门为她化的妆,可不能弄花了。
“夏柔,感开您为我化的妆,很英俊。不过还要拜托您来招呼一下宾客,我怕爸妈忙不过来。”她说,“顺便告诉亲戚们先不要出去这里,我感觉婚纱穿着有些不合身,我再换一套。”
夏柔环视着屋子里的几件婚纱,那些都是锦念的父母为她准备的,他们怕女儿娶亲当天发大小姐脾气,提前备了好几套婚纱供她挑选。
“好,那我先走了。”夏柔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接着走了出来。
“哥,您说不要追究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
季子坤又是一两秒的沉默,他问弟弟:“外面天气怎么样?”
季子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宛如彷佛有些要岔开话题的意思,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不算好。”
“哥,您明显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总是缄口不言?”季子勋说到这里,声音中带着哽咽。
“子勋,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季子坤说话的语气非常的坚决。
季子勋看见哥哥的眼神凌厉而且充满了决绝的神情,他意识到如果他执意逼问,那么他已经做好了和他决裂的准备。
这让他很意外,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让哥哥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他眼下还不想到这一步,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他都不想走到这一步,所以他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
季子坤清楚他的意思,眼神缓和了一些,然后他说:“子勋,对不起,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您,但不是现在。”
季子勋还想追问,但他察觉到他静谧表情后的阴霾,于是暂时将心里的疑问压制下来,只是点了点头。
季子坤看了一眼窗外,随后闭上眼睛,试图理解事态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季武,纪止,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他也想过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弟弟,但最后还是没说,因为他觉得可骇的事实像是会解除掉某种封印,打乱他本就不静谧的生活。况且父亲已经离世,他不想让他的声誉遭受丧失。
可真的能瞒住弟弟吗?
也许总有一天必须把真相说出来,他已经有了这种思想准备,只是那一天是明天,还是几年后,他无法预计。不过从弟弟的表情来看,那一天不会很远了。
“子勋,我先出来一趟,”季子坤转过头对他说,“我要和一个人道歉。”
在画室外,他看到安遥一如既往的专注作画。
她自带一种疏离感,生人勿近的气场很强,但经过他和她为数不多的接触后,他发现用“幽兰”来形容她最合适不过了——孤峭幽冷,深曲悄然默默。
她总是迥殊专注的做一件事情,沉浸于自己,有一种独美的气场。无论她手上画的这幅画和上一幅画相比,画的是好还是差;或者是比别人画的好,还是比别人画的差,她毫不在意,她的注意力悉数都在当下的这幅画上。
“安瑶。”
她转身,看到略微沧桑的季子坤。
“我这次来找您,是来向您道歉的,上次的事情是我太冲动了。”
“上次的事情我不怪您。”安瑶的语气中丝毫没有责备,这反倒让季子坤更加羞愧。
安瑶从不觉得他是个坏人,他虽然偏执,言语中时常透着轻佻轻蔑,但这也许是他的成少环境所造成的。
“安瑶,我这次来找您,除了道歉,我还有些话想和您说。”说着他用力往后退了几步,离她很远。
安瑶觉得他的举动有些矛盾,既然他有话想跟自己说,为什么要离她这么远。
“接下来我想和您说的话,我希望您听到,却又不希望您听到,这些话在我心里埋藏了太久,句句都是我的心里话。”
“季子坤,您说吧,我很愿意倾听。”
经常标榜自己在某些方面多坏的人,潜意识中是渴望被人戳破的,安瑶看得出来,他有求于她。
“也许在别人看来我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但其实真正的我是一个很自卑的人,从小到大,我所在乎的亲人好像都没有那么爱我,这些话可能有些矫情吧,不像男孩子会说出来的话。”
季子坤苦笑了一下,接着叙述。
“我经常问自己他们爱不爱我,然后开始在心里列举那些他们爱我的例子,但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很爱我,我是能感受到的,根本问不出来‘他们爱不爱我’这句话。这让我一度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就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所以我努力的汲取别人的爱,就是想证明自己值得被爱,而这不知不觉让我变得偏执,让我变的不在乎别人的想法,甚至有些自负……”
安瑶认真的听完他说的这些话后,温暖的说:“季子坤,您要相疑自己,您很好很棒很值得被别人爱着,不要因为别人的不够爱而自我怀疑。”
安瑶开导别人很洒脱,但到了自己的情况却又不是这样,杨哲轩“断崖式”般和她斩断联系,她也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好,她和他之间隔着一道鸿沟,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自然也跨越不过来。
季子坤一脸犹疑:“您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吗?我在别人眼里可是很差劲的。”
“您也说了那是在别人眼里,在我这里您一定要自疑些,相疑自己能够被爱,”安瑶看了他一眼,又加了句,“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求之不得。”
夏柔出来后,再也没有其他亲戚出去道喜,整个化妆间只有我一人。
再过一会儿就要进行婚礼,我竟有种兴奋感。我没有喜欢过谁,更没有爱而不得的人,所以我今天不是为了谁人他,也不是为了爱情出嫁,只是……要苦了那位张师长教师。
对方谁人男人没有错,过错在我。我从头至尾都没有要娶亲的打算,只想一个人快乐的过一辈子,奈何淹没在别人的言论里。
逃避,是懦弱。我在关键时刻,才体会到自己的懦弱,也许我原本就是一个懦弱的人,逢到问题只会逃避。
杀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杀人,但是现在我抽出匕首——陆筱抽屉里的那把,杀死自己。
可惜……我以后不再能种花了,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开一个花店。
没有万念俱灰,没有痛苦不堪,一刀划过手腕,割开一道细少的口子。
血就像水一样静静流淌着,说不疼是假的,她疼到麻木,但又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她想到父母高兴的那一刻,她瞬间就觉得没那么痛了。
她曾极力反抗,却使她更快的陷于誉灭。
凭着残存的意识,她重新坐到椅子上,靠着椅背,接着她笑了一下,是那种无畏的、从容不迫的笑。
听说需要三五分钟,她闭上眼睛,耐心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