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归家路（1 / 1）
感谢各位支持：8小说网 本站第一时间更新(驭君) 欢迎各位书友收藏+转发，好记的网址：https://www.8xsw.com
莫家部队里钻出来一人，径直走到邬瑾跟前，低声道开，又游鱼似的钻到邬瑾身后，请邬瑾放心在前面走。
莫聆风这时候也解开腰间绳索，和兄少一起走了。
邬瑾略一迟疑，也把手腕上棕绳解下，往前而行，身后这回有了人，他的脚步反倒不稳了起来。
走了不多远，他脚下忽然一滑，合身撞向栏杆，“咔嚓”一声，腐朽栏杆顷刻断裂，他整个人直栽向震耳欲聋的溪水。
一只手牢牢抓住邬瑾手臂，毫不费力将他提了起来，插葱似的把他插回泥泞小道中。
须臾之间，邬瑾已经是筋软魂酥，心在腔子里先是一滞，等两条腿落在地上，心又在腔子里狂跳，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惊呼声倒是从喉咙里咽了返来。
他心慌面赤，汗流不止，目光直直看向前方，却发现如此大的动静，也未曾惊动前方兄妹二人。
短短距离，成了天堑，将他与莫聆风分隔成两个不可跨越的世界。
邬瑾因惊吓所涌上头脸的血“唰”一下褪来，回头道了开，提起铅一般的手脚，也往前走来。
出了雄石峡，就是一片坦途，亥时过半，莫家马队到了莫家门前。
邬瑾在马上打眼望来，就见廊下吊着两个大红灯笼，上有金字匾额，书“宽州镇守经略节度大使第”，朱门洞开，里面的人听闻马蹄声，便已提灯而出，垂手拱立在外。
莫家兄妹从马上下来，踏上石阶，步入匾额阴影之下，大门迅速把二人吞了出去。
与邬瑾共骑的人掉转马头：“小哥住哪里，我送您家来。”
邬瑾说了住处，那人便把他送到了十石街，街道两侧堆满杂物，胖些的人都得侧身过，马也休想过来。
十石街的人大约也没想过有一天这街面上能过马。
他在街口下了马，一路狂奔回家，家人正心急如焚，邬母更是出城等了一回，见他返来，三人立刻像是服了“李一贴”的定心丸，连那两个箩筐的下落也忘记追问，只来熬姜汤。
邬瑾换下湿衣，把头发擦的半干，喝了一碗辛辣姜汤，坐到床边时，已经疲累的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弟弟邬意铺开被褥：“哥，我睡这头，给您暖脚。”
说完，他大打哈欠，钻进被子合上眼，几息功夫，就响起了鼾声。
邬瑾也像是化了的蜡，身体直往下淌，他咬牙瞪眼站起来，走到桌边，剪掉一个大灯花，磨墨铺纸。
书院山少在他们入学时就提过“日录”，一日之事，一日之得，一日之戒，落于纸笔，能坚心，能恒心。
“元章二十年二月十九，前往雄山寺结算父亲工银，又逢可贵之人，似那风，吹的菩萨摇动，刮的佛殿关门，却是无形。
抽观音灵签，不吉，逢奇雨，亦是不吉，得幸听埙一曲，毕生难忘。”
写罢，他沉思少焉，把抽到的那根灵签默了上来：“游玩却在碧波池，暗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翻身出，命到泉关苦独悲。”
雨虽然大，曲也难听，路上也受到了惊吓，但好在有惊无险，伤风没有找上门来，邬瑾又继续奔波在学业和卖饼上。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天好了不少，杂文教谕、讲郎，领着一班学子出城看景。
一离开州学，不爱读书的程廷便抖起威风，对城外诸多养马苑了如指掌，扬起少了几个红疙瘩的脸，自卖自夸，顺便贬损邬瑾，不通诗文，不会骑射。
等到了牛马衔尾的水草地，程廷已经吹的口干舌燥，嗓门大而沙哑，正嚷嚷着让邬瑾给他拿水，又有一群斯文贵气学子蜂拥而至，嬉笑着叫程廷。
程廷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原来宽州另有“图南书院”，择优而录，束脩不菲，似程廷这等读得起的考不上，邬瑾这样考得上的又读不起，两个书院不睦已久，没想到今天都来看草来了。
“哟，程三，邬瑾，您们二位什么时候情感这么好了？”
一位王姓少年郎，家世和程廷旗鼓相当，大声调侃：“两个人都凑不出一个韵脚，当然是关系不一般啊！”
话音刚落，程廷就气的一个脸通红，脸上那几个红包也呼之欲出：“王乌龟，您算哪根葱，也配说邬瑾，除了杂文，还有哪一样您比的过他！您那算学成天都在他屁股后面吃灰呢！”
“他卖饼算账，算学不好，裤裆都亏掉！”
“那大街上卖饼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出了一个邬瑾？您就认了吧，日读夜读，头都读的秃了，都比不上一个卖饼的，蠢货！”
“比您强！”
“我聪明着呢，我要是乐意读书，早把您比下来了，我看我们书院那条老黄狗都比您有灵气。”
“您聪明个屁，和个卖饼的勾勾搭搭，迟早也只有卖饼那么大点出息。”
王、程二人您来我往，程廷大获全胜，王少爷气的脸都白了，抡圆胳膊，对准程廷，劈头就打。
手还没挨着程廷，一直沉默的邬瑾忽然伸手，一巴掌按在王少爷脸上，直把王少爷搡出来四五步。
不等王少爷站稳，邬瑾一整衣裳，对着图南书院众人行了见礼：“圣人云‘富贵如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无论是我卖饼还是替人执鞭，都合于道，有何不可为？”
他如此坦荡，倒叫人无话可说。
同窗们纷纭出言，做起了和事佬，王少爷想要还邬瑾一掌，却见教谕和讲郎一同来了，只好悻悻收回巴掌，来聆听教诲。
讲郎出题过后，这帮学子一哄而散，三五成群，牛羊似的散在草堆中。
程廷拽着邬瑾，领着三个跟班，直往“上阳养马苑”奔，要来赁几匹好马驰骋。
接近养马苑，马粪臭味扑鼻而来，养马的奚官见了程廷便喜笑颜开，取出好几个挂牌给程廷挑选，上面写着几匹好马的来历。
程廷看了半晌，忽然将一块牌子怼到邬瑾面前：“您今天护驾有功，小爷请您，您要是推脱，小心小爷一恼火，就——”
他想起邬瑾一巴掌能把王乌龟推出来那么远，这瘦也是劲瘦，自己不一定打得过，因此改了口：“就不和您好了。”